淑妃此言实在太过于直白,但却十分有效。只见姬姮羞红了双颊像爬上了两朵红霞那般美艳,她想开口否定,又忍不住偷偷觑向薄言欲观一观他的脸色是何等光景。然而这番犹豫自然如数收在淑妃眼中,知道自己说中了姬姮的心事,嘴上牵动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本宫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她喜欢的男人,这又有何不妥。”
“母妃,如若他不是苟大将军之后,你还会将儿臣嫁给他吗?”姬姮瞪了双水汪汪的眸子,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一直不敢出口的话。
淑妃稍加一愣,随即拍桌道:“放肆!”
姬姮受惊一怔,红了眼眶不敢再说话。倒是薄言冷冷地瞧着这样的一暮,心念电转,一计生成:“公主年纪尚幼,不能全意理会淑妃娘娘的苦心,还望淑妃娘娘消气。”顿住接下来的话,但见淑妃脸色稍有平复,方才继续道:“鄙人与文家之女的婚约乃皇上圣谕所批,即便有千万个胆量,也万万不敢违旨抗婚!”
淑妃冷目由姬姮身上移向薄言:“你的意思,是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薄言道:“也并非不考虑,只是这抗旨之罪,即是家父也是担当不起。但不知淑妃娘娘有何良策?”
“你的意思……”淑妃疑惑道。
“不错。据鄙人所知,当日淑妃娘娘身边的张公公前支兖州宣皇上密旨时曾私下与家母汇面,从家母手中要去了当时定婚的圣旨,可是娘娘心中有些主意了?若有个万全之策,即能放过文家,又可赦去抗旨之罪,鄙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答应呢?”
“呵呵,好一个巧妙的心思。本宫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确实值得姮儿托付。”淑妃娇笑道,“明日你可以去见贞妃,但你要记住,苟夫人胆敢将圣旨私赠他人,已犯了轻视圣物之罪,若结果不让本宫满意,你自知后果。”
言罢,淑妃甩一甩广袖,正如来时那么,勿勿离开。
薄言抹一抹额头,果然额角已是湿嗒嗒地润了一片。起身走去帏幔后,替芣苢解了穴,对姬姮道:“公主,我们时日不多,只怕今晚便要麻烦你带我们去见贞妃娘娘!”
姬姮点点头,搀着竹笙的手起了身,揉着发麻的脚吩咐道:“去小厨做些小菜,今晚本公主心情不佳,要冷宫与贞母妃谈一谈心事。”
竹笙受命退下,不一会儿就提来一个食盒,和两套内监服给薄言与芣苢去换。
冷宫前,侍卫已经撤下,只留了几个看守。见其情景,薄言心中大是明了,原来他们都猜错了,这群侍卫并不是受了皇上的命令,而是依着淑妃的指示,却不知皇上是否知晓,更不知,淑妃权势竟然大到可以随意安排宫中侍卫的地步了。
宫门前,即使姬姮以公主的身份,还是被拦下受查:“末将参见公主,夜已深,还请公主明日再来探望。”
姬姮方才在淑妃面前受了气,此间又被区区侍卫拦下,更是恼火。忙取下腰牌亮在侍卫面前:“擦亮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父皇御赐的金牌,要本公主多来瞧瞧贞母妃。如今本公方夜里闷的慌,想与贞母妃聊上一聊,如何,这你们也要管?”
“末将不敢,只是……”
“不敢就给本公主记开,免得本公主心里更慌一不留神往父皇的寝宫而去。这大半夜的若是扰了父皇清休,你们担当的起吗?”姬姮颇有几分蛮横的架势。
守卫十分犯难,当下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杵在那里愣是没了半丝反映。姬姮十分不耐烦的推开二人:“让开!”便径自半闯着走进冷宫。公主当头甘做领路糕羊,余下的更是当仁不让地跟了进去。
贞妃还是禁足在那处房子。姬姮将食盒交给芣苢,自已则于竹笙一起守在门口,给芣苢他们与贞妃一个攀谈的机会。
芣苢与薄言相视一眼,便推门而入。
房里昏暗的光线不足以支撑偌大个房间亮。贞妃倚在桐油灯前呆呆的发的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们进屋也未曾发觉。
芣苢轻轻走至贞妃跟前,将食盒搁下,伏在贞妃膝上轻轻唤了声:“姑母?”
贞妃方迟疑的望着芣苢有些难以置信,伸手捧起芣苢的脸蛋道:“这是苢儿吗?”
芣苢点点头,又叫了声姑母。此时薄言亦下跪行礼:“鄙人苟蠡见过娘娘。”
贞妃又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望向薄言,好一会儿才将反映过来:“你们,快快起来。”拉起芣苢坐在身边,方抬头再次瞅向薄言,道:“你是苟蠡?你就是苟蠡?”
见薄言慎重的点着头,贞妃皱了眉头半是责备道:“你即是苟蠡,便可明正言顺的带走苢儿,你为何不带走他,还将她带来这里,送死不成?”贞妃略微激动,眼泪像是蓄久了的唰唰而下。却也抵不住衣袖的擦拭。
芣苢拭去贞妃泪痕:“姑母,淑妃娘娘要他娶姮公主,不然,我躲到哪里直是死路一条。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姑母平冤。”
“呸,那贱人是想依附苟将军,好替她称坐后位,简直痴心妄想。”淑妃的尽思,贞妃又哪能不清楚呢,只是身要牢狱之中,再清楚只是平添伤痛而已。
“那日我与苢儿潜去你原来所住的宫殿,虽然已化做废墟,但好歹还有些发现。那日正下过雨,雨水将土里的石油浮了上来,一层油腻腻的我瞧着甚是分明。相信人陷害娘娘之人百密总有一疏,娘娘且仔细想想,可还有其他人证?”
“即是那样却又如何,诸多巧合委实刻意,若皇上英明哪不会去怀疑,可若他不查,便是他不想再为子嗣之事伤神,即便你们查出来又有何用?”知夫莫若妻,贞妃了解皇上至此,多年的隆宠不是没有道理。
“姑母,你不该就是认命,即便有一丝希望亦要去搏一搏。”芣苢不忍道。
“搏?如何去搏?”贞妃缓缓起身,幽幽道,“我未曾替皇上诞下子嗣,可她却孕育了一个姮公主。我的娘家单薄,唯哥哥与嫂嫂却在牢中受苦,而她前朝还有一个国丈高居相位,若她再与苟将军连同一气,皇上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文家使朝廷陷入两难之境。”
“皇上对娘娘仍有旧情,不然怎会允姮公主探望娘娘,慰娘娘清苦。”薄言亦劝道。
“哼,有情亦又如何?相爷施压力惩文家,他还不是无动于衷!”贞妃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垂了眼睑,连叹气都不愿再叹道。
“可是,姑母,你禁足在此,前朝之事如何知晓?”不信薄言,就连芣苢也产了几分疑心。
“邬茉探来消息,一一相告。知道如此真相,倒不如不知道。”贞妃幽幽道。
“这就难怪了。”薄言心下了然,“娘娘,邬茉此人不可信,若鄙人不曾猜错,她定是淑妃的人耳目,一来扰娘娘心神,二来收集娘娘近边的消息为她所用。”
“你说什么?邬茉她?”
“不错。前次夜间偷来,我与苢儿在娘娘昔日的宫殿前遇伏,若非姮公主挺身相救,只怕已没命继续站在此处。”薄言道。
“身陷牢窟,更是四面受敌,我总算是明白了,定是皇上不愿定我的罪,她方才借有他人之嘴屡屡传我坏消息借以打击我的心志。若我经受不住打击而悬梁自尽,更是中她下怀。好一缜密的心思,杀人与无形。”贞妃果然混迹中宫多年,一点就透。难得以她目前的心志,尚且保持理智,实属难得可贵。也更一步证明了淑妃避锋多年只发在今朝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方才娘娘提到淑妃娘家高居相位一职,那诸多疑问便可解释的通。”薄言单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
“什么疑问?”贞妃问道。
“啊,我想到了。”芣苢讶然道,“月前我与师哥曾在城南公告墙上看到皇上张榜处置爹爹与娘亲的告示,当时未曾发现,后来细想,那告示并未印有廷尉落印。然后待薄言哥哥赶去城南进最不曾看见这一张告示,之后又潜入天牢与爹爹会过一面,也证实那告示的虚假。再有,苢儿赶去邑昌本来是想请苟将军出面求皇上开恩,然后将军府却收到一旨逮我的密令,更令人惊讶的是送密旨的人却是淑妃身边的张公公。”
“如此却还不止,张公公更是在我娘那里花言巧语骗走当年皇上赐婚的圣旨,淑妃以蔑视圣旨之名妄逼我就犯,欲拉我爹为其为伍做娼。”薄言补充道。
“哼,好一个阴狠的贱人,只是苦了姮儿沦为她权贵的踏脚石。”贞妃气抖的拽起了拳,咬牙切齿的说道。
“贞母妃。”许是听到动容处,姬姮满心委屈的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红着一双妙目道,“知恩徒报,薄大哥和芣苢妹妹都与我有恩,我委实不愿拆散他们。更不愿看着视我为亲身的贞母妃含冤莫白。”
“好孩子,这些日子幸亏有你陪着,不然,贞母妃死了几十次也是不止的。”贞妃亦是动容的拥住姬姮,慈爱地抚着她的青丝。
“贞母妃,儿臣不愿看着母妃一错再错,父皇显然对母妃起了疑,不然,怎会叫儿臣来冷宫陪陪贞母妃,更是赐儿臣金牌。贞母妃,儿臣斗胆猜测,父皇定是气贞母妃当日顶撞了他,许是跟您怄气,不然怎会不顾群臣的舆论而迟迟不将文家治罪呢,表面推脱说还有一人重要疑犯正在潜逃,回头却叮嘱廷尉家丑不可外扬,此案不必太过心思。”姬姮抽噎着说道。
“公主,这些你从何得知?”这些消息对文家而言太重要了,若是说皇上尚对贞妃有情,那文家是否平反便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