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严子阳又道,稍稍沉吟了一会,“我父亲毕竟也是个有名望的人,照片若是登报出去,对他也一定有不好的影响,我知道你和我爸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你不想得罪我爸,我也不为难你,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的确把剩余的照片底片全都交给了洛弈,但在此之前,他为防万一,已经先把一部分的照片传给了报社,幸好他留了一手,就是怕情况突变,他也好扳回一局,不出所料,顾晓璃那个贱人还是失信了……
那个贱人居然敢耍他,先是口头答应,后来又叫洛弈出面替她解决这件事……
她以为她仗着洛弈就无法无天了么,她以为有洛弈的袒护,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跟他玩心计,她玩不起!
顾雅宁来到父亲的病房内。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影斑驳在顾伟廷苍白无色的面容,他正打着点滴,还在沉睡中,下巴上起了淡淡的青色胡渣,顾雅宁不忍打扰他,蹑手蹑脚地进门,习惯性地伸手替顾伟廷掖好被角,但轻微的声响,还是惊醒了顾伟廷。
“雅宁,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含着满满的倦怠。
雅宁……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叫她了?
顾雅宁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心底若一泓清泉流淌过,温润缱绻,她顺手倒了杯温茶喂顾伟廷喝下,又拿了个枕头垫在顾伟廷的身后,嗓子的干哑不适微微缓解,他目光柔和地睨着顾雅宁,轻声道:“雅宁,我们回家吧……”
“爸爸,你的身体还没好呢,就算要急着出院,也得等一段时间啊。”
“不碍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都一把年纪了,干嘛还花那个冤枉钱住院呢,与其天天在医院吃着医生开的那些苦药,还不如回家调养着,倒也清净。”
“不行,医生说你的身体虽然做过手术了,但体内的病菌会有复发症状也未可知,最好还是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顾雅宁柔声驳道,她知道爸爸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爸爸是心疼她,不愿她一个人独自承受这庞大的经济压力,“放心吧,爸爸,我会尽快筹到钱的……我还很年轻,以后赚钱的机会多得是呢……”
顾伟廷眸色渐沉,神色有点复杂,“那么,你的那些钱又是从何而来的?”
顾雅宁动作一滞,表情略显不自然,“我、我在外面打工啊……”
半晌,他低叹一声,“雅宁,别瞒我了,爸爸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跟那个男人的往来是出于迫不得已,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这么苦着自己,都是爸爸的错……”
“爸爸……”
“别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际了。”他垂下头,如呓语般道,“就当爸爸求你了……”
顾雅宁咬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未掉落,涨得眼眶酸疼,有种窒息压迫的感觉抵在喉咙中,她哽咽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伟廷看她这副模样,亦是心疼至极,他低声轻叹,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顾雅宁的发梢,“傻孩子,你这样为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让爸爸又如何过意得去呢。”
顾雅宁的视线无意瞟向挂在墙头的钟表,“爸,该吃药了。”
话罢,她从一旁的抽屉柜中拿出一盒蓝色药丸,那是医生开给爸爸的药,据说也是国外新进口的,是个非常抢手的货物,全国各大医院都相挣要,最后还是严彬动用手上的资金从老外手里,以高昂的价格买了回来。
他费这么大的心思,不就是为了让她归顺于他么……
顾雅宁将药丸放在顾伟廷的手中,又吃力地将他从床上扶起,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然而就在她同他的手相触碰之际,顾伟廷正准备接过那杯水的时候,他骤地眼前一黑,头脑微微眩晕,身子微晃,他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爸——”顾雅宁大惊,嘶声尖叫起来,她慌忙地从地上扶起顾伟廷,他面色微白,呼吸忽地急促紊乱起来,嘴角也沁出淡淡的血迹。
“我、我没事……”他强撑着起身,向顾雅宁摆了摆手。
顾雅宁忙按响了床头上的警铃。
几个医生闻声赶来,在为顾伟廷做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眉头深锁,睨向一脸彷徨忐忑的顾雅宁,叹息着摇首,那眼神,让顾雅宁骤然不安起来。
医生将顾雅宁叫到长廊上议论。
“果然不出我所料,手术之后,这种变异性的病菌虽然被暂时压制住了,但是它的自我恢复功能很强大,又开始在病人的体内加速繁殖起来……”
“那该怎么办?”顾雅宁不安地攥紧衣角,满手心都是冷汗。
“做手术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若想彻底清除他体内的病菌,必得在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当然,这也只是我们在讨论研究了很久之后,想出的一个办法而已,成功与否我们不敢保证,但目前能尝试的也只有这一个了……”
“好。”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对爸爸身体有利的,她都要试一试。
“可是,在此之前,顾小姐是不是应该把前段时间一直拖着的手续费用及各种化疗费用交齐了呢,不然,我们会很难办的。”
顾雅宁苍白着一张脸,在缄默良久之后,方道:“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下。”
说罢,便转身走进病房。
医生嘴角轻勾,唇畔浮起一抹笑意,他掏出手机打给严彬。
“老板,办妥了。”
顾雅宁在医院呆到很晚才回家,她刚走出医院大门,便见一辆豪华的莲花敞篷车停在医院的大门口,车身炫酷张扬,霸占了两个车位,男人身着一袭黑色西装,衣冠楚楚,像是刚下班便来到在这边等她的样子。
顾雅宁咬唇,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走了过去。
严彬薄唇轻挽,细心地为她打开车门,她坐上去车内,系好安全带之后,严彬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猛地飞奔出去,一阵烟土缭绕后,车子消失不见。
车内开着暖气,可顾雅宁却觉得心很冷,犹如沉坠谷底,窒闷得难受。
她从包中拿出手机,屏幕上一条刚发来的信息跃然入目。
——那些钱够解你的燃眉之急么?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问我要。
署名是伊靖枫。
她反咬着下唇,偏过头不让泪水滑落,他以为她收了他的钱,他以为她眼前最大的一麻烦已经解决,可她没有,她反而还深陷虎口,她没有办法拯救自己,她只知道,这次她上了严彬的车,她和伊靖枫之间算是彻底地完了……
严彬斜睨着她,她低垂着头,死死地攥紧手机,浓密的眼睫毛垂下打出一道剪影,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唇色泛白,沁出淡淡的血迹,她偏过脸去似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神态,但他还是从倒车镜中看到了那张溢满哀戚悲恸的脸……
她终于向他屈服了……
他也如愿得到了她的人。
可为何他,却没有半分雀跃?
“跟我在一起,有这么难么?”
“……”
之后是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沉默。
这边,书房内的伊靖枫刚刚处理完一些手头的工作,检查了下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并过目了几家广告代言商的推销计划合同书后,他满面疲倦地摘下防辐射眼镜,向后一靠,头靠在躺椅上,俊目缓缓阖上,闭目养神。
蓦地,一个男子推门进来,“伊少爷。”
“那笔钱……她收下了么?”
“收下了。”
“哦。”他淡淡地应声道,双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声音倦怠,“你出去吧。”
“伊少爷……”男子复又出声,似是欲言又止,“那个……”
“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今天去医院接顾小姐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小姐从医院出来,然后……上了严彬的车。”
“砰!”一拳头重重地砸于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伊靖枫面色铁青,霍地起身,咬牙怒道:“你刚刚说什么?!”
男人脸色惶恐,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埋头谦声道:“对不起,少爷……”
伊靖枫眼含愠怒,一挥手将桌面上的东西悉数挥落于地。
满地狼藉,玻璃茶杯掼碎在地上,碎瓷四处迸射,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伊靖枫 脸色煞白,神色阴翳冰冷,他的胸膛止不住地起伏,看似是气得不轻。
“滚!”
“是是是……”男人犹如得了特赦,忙不迭向外走去,不想却被脚下东西跘了一下。
垂眸一看,是今早秘书买来的一份晨报。
伊靖枫目光一闪,显然也看到了那份报纸,只是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处理公事,忙工作都快忙疯了头,更别说是挤出时间看报,他慢慢地踱步过去,从地上捡起那张报纸,头版上一行显目的字体跃入他的眼中。
《华彬集团的高层情陷温柔乡,背着妻子包养**》
旁边还配有两张图片,一张是从背部拍摄,男子手挽着女子,十指紧扣地走进一家五星级的温泉会馆,另一张图是某个包厢内,光线昏暗,取景角度却极为精巧,二人相拥而吻,镜头正对着女子那张明媚清秀的脸。
报纸上陈述了二人交往的过程原因,写得是天花乱坠,男子的姓名及身份并没有被披露出来,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下他是华彬集团的高层人员,想来华彬集团屹立华人市场十几年,稳坐商业巨头之座,自然是新闻价值极大,所以仅凭这一点便上了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