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拖了半个月,终于尘埃落地。
董云卓从家里回来,瘫软的倒在沙发上,罗士祁轻柔的给她按摩着太阳穴。最近过的人仰马翻,一点都不想回忆。那对母子当天跟着爸妈回了健身中心,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开口就要一千万。老妈脾气也上来了,谈判失败,对方决定起诉。
但说起诉,哪有那么容易,司法程序又复杂。那一家子言行很奇怪,一开始颐指气使的咬定董云卓家里要赔钱,但是不出一个星期,又联系老妈要重新商量金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妈也已经不在气头上,答应对方调解,最后双发商议了一个数额,算是了了。
但这边他们刚支付完赔款,网上就传出视频,说什么本市健身中心出现事故草菅人命,有关部门坐以待毙之类的。其实那家分店已经关闭,爸妈也不打算再开业,转交中介出租。原来的员工大部分也都自己离职,那个出事的教练,也突然就消失了。社会舆论压力很大,董云卓家里的其他分店一下子就受到波及,生意惨淡。
好在罗士祁的伤愈合的很好。为了表示感谢,老妈更是恨不得亲自来董云卓家每天伺候罗士祁。但是罗士祁怎么可能同意,董云卓家里现在已经够乱了,他这些皮外伤,顶多让董云卓心疼心疼,劳师动众还是免了。而且董云卓一边担心着罗士祁的伤,一边又担心着爸妈。家里的生意说大不大,却还是需要劳神,如果说现在放弃不干了,老爸老妈不会舍得,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操心。于是她今天去单位给张暮辰递上辞呈。
张暮辰听了董云卓简单的解释,没有多说什么,便批准了董云卓的申请。在这份工作上耗费了那么多热情,一下子要离开,董云卓心情沉重。与李青交接了工作,小雅依依不舍的把董云卓送出公司,来回叮嘱董云卓常回来看看。
从公司又回了家,又回家安慰爸妈。直到老妈赶自己回来,自己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中。好在,有罗士祁。
被罗士祁按的很舒服,董云卓轻哼:“哎,罗士祁,你怎么什么都会~”
罗士祁并没有马上回答。片刻,才听他开口:“云卓,你怎么不叫我柿子了?”
为什么,董云卓也问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冰释前嫌并没有那么完美的说服自己,是不是还有似有若无的疏离横亘其中。
董云卓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罗士祁却轻轻拥住她,缓缓的说:“云卓,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董云卓点点头,罗士祁的怀抱带着清新的味道,让她莫名的安心。但随后又马上撑开一些距离,“伤口还疼吗?”
伤口已经拆线,长出了新的皮肉,会痒,但是也不会痛了。罗士祁笑着摇摇头:“一点也不疼~”
尽管如此,董云卓还是心生感动,当时情况紧急,而罗士祁的第一反应却是保护自己的家人。他能为自己做到如此,那些疑惑和不安,早已随风而逝。
“云卓,年底了,春节我大概需要回美国。”罗士祁怕董云卓难过,赶紧岔开话题。毕竟是中国人,就算移民多年,也依然保留着过春节的传统,所以罗士祁不得不回去一趟。
“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理应陪父母过年。
“公司年会你陪我一起去啊?”董云卓最近过的不开心,罗士祁知道。如果可以,他很想替她承担,可是不能,总有些事,只能靠自己。
“我去干什么?”董云卓还从来没去过罗士祁公司,更没在罗士祁公司的员工面前露过面,突兀的去参加人家的年会,很奇怪吧!
“让别人瞻仰一下总经理夫人的风采啊~”罗士祁调笑。“还有今年年终福利除了奖金以为,我打算每人一张健身卡,董老板不会吝啬的吧?”
“去你的。”董云卓明白,罗士祁这是在变相的帮助自己。而她又不是什么尊严至上的人,对于罗士祁的帮助,她只有感激。
云海设计公司的年会,办得更像个酒会。虽然室外温度低,人们照样穿的光鲜亮丽。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来回走动,董云卓到了那里就知道,她完全不用担心陌生问题。因为很多员工也会带家属来参加,她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按照常规流程,罗士祁要首先讲话。伤口的愈合让罗士祁终于告别烦人的绷带,西装革履的站到台上,聚光灯下的罗士祁熠熠生辉,让董云卓都无法转移视线。董云卓才知道原来这里并不只有员工,还有很多客户,尤其是在见到张暮辰之后。张暮辰和秦陆北一起出席,表现自然,如果不是知道两人关系,旁人很难猜到他们是一对。这也是让董云卓诧异的地方,她还以为两个人闹掰了呢,原来还在一起。
“哟,云卓,好久不见啦~~近来可好呀~”张暮辰笑眯眯的打招呼,眼神儿还戏谑的扫一眼和客户寒暄的罗士祁。
“哪有张总你过的滋润啊~”张总这称呼,对董云卓来说是张暮辰的代号,与敬语无关。
“嗯,我也这么觉得,哈哈~”秦陆北也在与熟悉的客户客套,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张暮辰的方向瞟。
“脸皮依然这么厚~”董云卓吐槽。
“别说,今天熟人挺多的呢,你看那边,前男友什么的~是吧~”张暮辰端着酒杯的手随意一指。董云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竟然是杨晨光。
“张总消息灵通,这都知道?”董云卓觉得和杨晨光在一起那段,很低调,居然还能让张暮辰知道。
“别忘了,我的地盘儿~”说话间,远处的杨晨光也发现了这边的老熟人。董云卓和张暮辰举起手里的杯子示意一下,杨晨光笑笑,朝这边走来。
“这么巧。”先开口的是杨晨光,带着合体的笑容。
“是啊~”董云卓附和。张暮辰戏谑够了,也就不在这儿八卦,去找别人闲聊。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久别重逢,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
董云卓噗嗤的笑了出来。不一样,很不一样。和罗士祁的再相遇,让自己感觉到的是宿命,是惊心,是压抑,是介怀,是突如其来的喜悦,是难以自持的震颤。而和杨晨光,也不过是物是人非的怅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好了,咱们就不用说客套话了。”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只是陪自己走了一段便各奔东西,对于这一点,董云卓早已释然。
“也是。”杨晨光点头。“你到底还是跟罗总在一起了~”
“是啊,甩都甩不掉~”董云卓调皮的一吐舌头,罗士祁是她的债,她确实甩不掉。
杨晨光从来没见过董云卓的这一面,心下也不禁怅然,爱和不爱,真的可以看出来。
“亲爱的,看见熟人了?”一个软软的女声传来,随之,一个穿白色礼服长裙的女人挽起杨晨光的胳膊,还对董云卓笑了一下。
“嗯,这就是我以前的部门主管。”杨晨光介绍。
“啊,你好你好~”女子很客气,伸手去董云卓握手。董云卓对这个女人也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公司的家具就在你公司购买的啊,晨光签的单。”女子似乎猜到董云卓的想法,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故事的结局。
“幸会幸会~”董云卓回应。心思却不在这里。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但她也没必要虚以委蛇。“我先失陪了~”现在董云卓也算无事一身轻,说走就走。
“干嘛呢?”就知道,无论董云卓躲到哪里,罗士祁都能找到。她为了躲清静,套上大衣去门口,这都能被罗士祁发现。
“透透气呗~”董云卓回答。
“无聊吧。反正我是无聊了。咱们走吧!”罗士祁笑着。
“啊?”罗士祁连外套都没穿,就这样走了?而且里面还一堆人呢~“走吧,我可没穿外套,再不走我就冻死了~”罗士祁拉着董云卓往停车场走,说完还不忘捏了捏董云卓的脸蛋,笑呵呵的说:“冻死了我你去哪找一个像我这么好的老公~”
“臭不要脸!”董云卓骂道,潜意识里却也赞同了罗士祁的说法。她的罗士祁,哪怕上天入地,也绝对找不着第二个。
“我们去哪?”车上开了暖气,董云卓暖和过来,问罗士祁。
“去吃东西吧。我饿死了~”罗士祁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忙活跟各种人招呼喝酒来着。
“那我们去喝粥吧,有家粥铺不错。”寒冷的冬夜,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想想就舒服。
“可以。”有吃的就行。
董云卓说的不错,有家环境不错又安静的粥铺。老板是南方人,一口软糯的普通话,手艺也一样的温婉,口味清淡,却极鲜香。
“好吃不?”董云卓问,他们点了一锅红枣水果粥,香甜美味。
“恩恩。”罗士祁不会说,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牛排。
董云卓还想再说,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蒋萧。董云卓家里出事以后,蒋萧有来看望过,但来去匆匆,并没怎么聊天。
“萧萧?想我啦?”
“是啊。”蒋萧嘘应,让董云卓心里咯噔一下。没等她问,蒋萧接着说:“云卓,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董云卓看了一眼罗士祁,猜到蒋萧有事儿,于是破口而出。
“云卓,呵呵,你别紧张。”蒋萧哂笑:“赵书易,回家了。我想,他大概不会回来了。我也想出去走走,一直想去欧洲和南美,正好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假。就想跟你说一声,你不用担心,然后顺便帮我告诉杜薇。”
故作轻松的语气并没有舒缓董云卓的心绪,她急切的问:“萧萧,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回来,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来~云卓,你好好的哦~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寄明信片的~”到了一定时候,人已经不会因为爱或者不爱要死不活,痛或者苦,埋在心里,哽在胸口,哪怕下一刻就会因此死掉,也会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