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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周小明看着他养的花草
书名：碎事 作者：慕容北斗 更新时间：2016-12-12 23:26 字数：2725
周小明看着他养的花草，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开七朵花，也许更多，也许更少，他要留些种子，他会把种子保存好，明年春天再种植上。奶奶把花泡了水，不知道水好喝不好喝，也许是好喝的，他没有问奶奶，他是不会问奶奶的。
奶奶分两次泡了水，第一次泡了三朵，那时候是在上午，还是在下午，奶奶看着花，就想到把花泡水来试试，她摘了三朵，放在茶杯里，倒上热水，热水烫软了花瓣，有气味吗？奶奶一定闻了闻。第二次，奶奶把花都摘下来，是四朵花，奶奶摘下来，还回头看了看那株花草，奶奶品尝了水，一口一口，杯子里的水很快就喝尽了，只剩下泡过的四朵花，花瓣已经泡软了吗？花瓣就是泡软了，还变了颜色，奶奶就把它们倒在了花盆里。
周小明翻了翻花盆里的土，没有那四朵花了，它们应该变成土了，它们大概就是变成土了。
奶奶在做饭，奶奶没有问周小明吃什么饭，奶奶以前是问的，奶奶要去做饭了，总是先问周小明吃什么饭，周小明吃什么饭奶奶就做什么饭，好像奶奶是为周小明自己做饭。
这次奶奶没有问，奶奶自己就那样做了，热上馒头，其实馒头可以不热的，现在天不凉，吃个凉馒头不会怎么样的。奶奶还炒了豆角，豆角炒熟了，奶奶就端过来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一盘凉拌的黄瓜，黄瓜还是很好吃的，虽然经常吃的，但还是喜欢吃，奶奶好像不喜欢了，最近，奶奶吃凉拌黄瓜吃得很少，她只抄一点，在嘴里嚼着好像也没有滋味，对了，豆角炒了有多长时间呢？嗯，大概有十分钟。
奶奶把豆角放到桌子上，就说，吃饭吧。周小明就拿起筷子抄了一根豆角，咸咸的，还有什么味道呢？他想了想，对奶奶想说，想说豆角咸咸的，他张开嘴没有说出来，他看着豆角，看着豆角的颜色，豆角还是绿的，豆角没炒以前就是绿的，这绿色的豆角他刚才还洗了洗呢。他又夹起一根豆角，是的，它还有点酸酸的。
刚才洗豆角时，周小明摘出一条菜虫子来，菜虫子一动不动，他以为虫子死了，也许虫子就是死了，他把虫子扔在地上，虫子还是一动不动，他还想跺上一脚，多脏啊，想了想，又没有跺。
奶奶吃完了，奶奶吃完了就去里屋，去里屋里休息，或者想想事情，奶奶在想一些什么事情呢？是在回忆年轻时吗？好像奶奶说过的，说过那么几次，都是她年轻时候的事，她说起那些事情，有时还会落泪呢。
周小明去里屋看了看，奶奶没有落泪，奶奶在叠衣服，她把衣服叠了叠，放在了一边，那是她的衣服吧？是上衣？应该还有爷爷的衣服，爷爷有一件衣服就是青色的，爷爷穿着它写过字，写了很多字，很多字都不知去了哪里。
奶奶说，你给爷爷写封信吧，我想知道他在省城的一些情况。
周小明说，一会儿我就写。
外屋的饭碗还没刷呢，它们就摆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周小明和奶奶说着话。
周小明出来后，没有发现饭碗刚才在偷听，其实，它们偷听不是一次两次了，它们还互相交流过呢，它们觉得周小明是个奇怪的孩子，是的，就像我一样，这两个奇怪的孩子经常在一起。
奶奶觉得周小明还算听话，周小明也觉得自己是听话的。
有时候，应该是很多时候，奶奶是不理解自己的。周小明说，我理解奶奶吗？
先写信吧，写完了再说。
写完了信，还要去那个邮电局，那个邮电局离家不算太远，不过想想也挺远的，要走公路，从公路往西，再往南，然后再往西，就到了那个大屋子。那个大屋子周小明去了不是一次了，不过还是很陌生，对屋子陌生，对屋子里的摆设也陌生，对屋子里的人也陌生，是的，虽然经常见，也是很陌生的。
还好，他只是把信放到邮筒里，那个邮筒确实很熟悉了。他把信放到里面，还会往里瞅瞅，他什么也瞅不到。他还会摸一下邮筒。周小明没有听见，它在说话呢，周小明应该低下头，仔细听听，他只是看邮筒上的油漆，油漆已经剥落了不少了。
现在，周小明写完了一页信，自己拿起来读了一读，再往下写，好像没有可写的了，爷爷不在家的时间太久了，他对爷爷都有些疏远了，就写这一页吧。他把信叠起来，放到信封里，写上双方的地址。
马上去邮局吧，越早越好。
周小明告诉奶奶信已经写好了，他这就去邮局啊。他看见奶奶坐在那里喝水，桌子上有报纸，她在看报纸吗？她的老花镜呢？在桌子上？不在。在奶奶手里？不在。在哪里呢？哦，在报纸下盖着呢。
周小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去了。
奶奶其实是读不全报纸上的字的，奶奶认得的字并不多，那些报纸都是以前的旧报纸了，爷爷还在上面练过字，也许奶奶看的就是那些爷爷写的字。
奶奶是在思念爷爷吗？想到这里，周小明笑了一下。
笑声很大，周小明听见了自己的笑声很傻，还有些无奈，不对啊，这不是自己的笑声，他左看右看，才发现张伯坐在房后根，张伯还在那里笑着，笑声很大，似乎也不是很大，但是很无奈。
张伯在这里坐了有一个时辰了，那时候周小明还在写信，不是，是在和奶奶说着话，说完了话就去写信了，周小明写着信，用手掌拍了拍桌面。张伯坐在这里，有些难过，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谁都有难过的事，我认识的周围的每个人都有难过的事，我在街上看到的行人，看到他们脸上也带着难过的事。张伯难过的事，就是和老婆吵架了，其实这也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张伯和老婆吵了架，在这个难过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刘烟萍。
这次矛盾也是因为刘烟萍，晚上，张伯睡着觉，睡得很熟，还差点尿了床，我意思是张伯睡得很熟，以至于忘记了尿尿，可是张伯不会忘记做梦。他就梦到了刘烟萍，在梦中，刘烟萍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我不是很熟悉，虽然张伯给我描述过，还绘声绘色，我还是不知道这条路，我知道张伯也走在这条路上。
在这条梦中的路上，刘烟萍走在前面，张伯走在后面，刘烟萍不时还回头看看，张伯紧走慢走，眼看就要追上刘烟萍了，可就是追不上，张伯有些着急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他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他看到前面的刘烟萍拐了个方向，他终于大声喊出来：烟萍，你要去哪儿？
梦醒了，张伯还喊着这句话，他抱着老婆的肩膀，还喊着这句话，喊了好几遍，他没有注意老婆惊讶的眼神和张大的嘴巴，他最后把老婆抱在怀里，温柔地说了一句，烟萍。
就是从这里开始，张伯和老婆闹了矛盾，老婆好几天都在生气，张伯没有解释，张伯不想解释，或者说张伯无力解释，不是无心，张叔是有心的，张伯在集上还给老婆买了一个发卡，发卡是红色的，两块钱。我见过那个发卡，那时候，张伯的老婆已经卡在头发上了，她在前面走着，我在院门口闲玩，就看到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上的发卡，发卡是红色的，别说，还真的挺好看。
张伯把发卡送给老婆，没希望老婆可以原谅自己，只是希望老婆可以高兴，老婆看着发卡，看着张伯手里的发卡，没有笑一下，也没有拿过去，只是看着窗外，看完了窗外又看桌子，看完了桌子又看自己穿的鞋，看完了自己穿的鞋又看着张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周小明看着坐在地上的张伯，他的后背上有了土，他的屁股上一定也有了土，他的嘴巴一直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周小明蹲在对面，说，回去吧，也许婶子已经原谅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