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站在路口往西看,村子西还是烟雾蒙蒙的,那里总是烟雾蒙蒙的,好像是个阴森的别的世界,我倒是挺喜欢那里的树,那里的树看上去挺好的,不阴森,我还画了那里的一棵树,我用铅笔画的,画的是好多线条,我还想去村子西看看那树的线条,可是我不敢,天太晚了,明天我也不敢去,因为那里的麻雀很聪明,它会知道你的秘密。
可惜,那张画找不到了,我放在了桌子上,还用一本书压住了,那本书还在,但是书下面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知道画去了哪里,没人会拿我的破东西的,是不是风?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到桌子上,吹开了书,吹走了那张画,可能就是这样的,有时风是很大的。
怪我忘了关窗户,我最近总是敞开窗户,到了晚上也不关上,所以好多小虫飞进屋里来,我桌子上有好多小虫的尸体,我不知它们是怎么死的,我把尸体扫干净了,就展开纸写我的文集,我已经写了十页,也就是七天的故事。
这期间,我隔了两天,两天,我出去寻找故事,当然,我也想出去转转,奇怪的是,我是自己去的,没有叫上周小明。我把周围的几条道路都走了一遍,还去了县城,我没有去刘烟萍工作的店里,我不知道那个店在什么地方,就是我知道,也许我也不会去的,顶多我去了,也只是在远处向店里看看,看看刘烟萍,看看刘烟萍在怎么样工作。我想,张伯一定是来看过她的。
我看到的人们都是忙忙的样子,好像一刻也停不下来,我不喜欢那样子,我喜欢可以放慢一些,就像此刻,我走在街上,熟悉着这里的建筑,小吃,车辆和人们。我在一个修鞋的老人前,其实他也就五十岁左右,他在低着头修鞋,我在他这里停了二十分钟。又在那个书摊上停了二十分钟,我没有买书,我只是看了看,我看见这个摊主的鞋坏了,我告诉他,往东走,走到十字路口往南拐,就会看到那个修鞋的老人,摊主点点头,他说,我早就知道那里有修鞋的,可是我不想修。
我想摊主是对的,不想修就不去修,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摊主就是那个总喜欢盯着老庆女儿的人。
我接着走在街上,我希望可以碰见张伯干活的工地,如果碰不见,那就碰不见吧,结果真没有碰见张叔干活的工地。我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我不想吃饭,不过,我还是拿着一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去我屋了。我把馒头和咸菜放在桌子上,我看着馒头和咸菜,馒头是白色的,咸菜是褐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馒头是白色,为什么咸菜是这种颜色,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又把它放下了。
我看着窗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外面黑黑的,我好像听见了车声,车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了,我不知道这个开车的人要去哪里,是回家吗?我想是的,这个时间,都应该回家了。回家后,可以吃一顿好吃的饭,吃饱了饭可以坐下来,坐下来看看书,看看报纸,看看电视,嗯,我最近看电视挺少的,不知道电视上最近在演些什么。
我回想着白天的事情,白天在路上见到的人,那些人的表情,还有看到的树。今天很是奇怪,看到的树都是沉默的,它们闭着嘴不说话,有的好像还在睡觉,是的,那是些在白天睡觉的树,你靠近它,可以听见它的呼吸。还有那些街边的房屋,房屋多是冷漠的表情,你连靠近也不想靠近,你走远了,与那些房屋保持着一段距离。还有车辆,还有一头牛,我已经很少遇到一头牛了。还有什么?
我坐下来,拿过来一张纸,就用铅笔在上面涂画起来,我不知道我要画什么,我就那么信手涂着。
涂完了,我再看,好多线条,好像是许多树木,还有一条路,看着好像是这样,谁知道呢。我还以为自己要画一座房屋呢,不如就画一座房屋怎么样?反正也不困,就把手里的纸放在一边,又拿出一张纸来,我开始整理一下想法,画哪一座房屋呢?
我好像见过许多房屋,是的,有些印象很深,我还和周小明讨论过那些房屋,我们在路上讨论过,我们也在家讨论过,有些房屋周小明喜欢,我却不喜欢,有些我中意,周小明却没有中意,他总是笑笑,把一些房屋写在日记里。
就画一座破败的房屋吧,我慢慢地开始画,灯光在一边亮着,我的影子在墙壁上动弹着。我停顿一下的时候,就看着自己的影子,这影子暗示我不要停下来,接着画,我又低下头,接着画起来。
还真是一座破败的房屋,房顶上有草,草很长,耷拉到了窗口,窗口那里还有一个破裂口。房顶也坍塌了一些,墙壁也倒塌了一些,这座房屋应该不会住人了,它里面只会住着一些我的想法,比如,我想在屋里添上神像,故事书里,很多破败的地方都有些神像的,神像上有着人们最多的想法。
我把画放在刚才那张画上,上面又压上一本书,然后拿起馒头来,一口一口咬着,馒头有些凉了,我吃了一点咸菜,咸菜挺好吃。我一边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看着自己的吃相。
窗外传来一声猫叫,不知道它又在谁家的墙头上,这样的夜晚,好像它有些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