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云生梦景」
(1)再遇紫蝶
那一日,阳光煦暖,别样生辉。
一鸣依旧早起,赶去后院的花圃料理那些珍爱的花草。
昨日又有各色品种的花儿竞相绽放,想来天云的墓碑前又可以添了增色的艳丽,一鸣的眼里便增加了不少的温情、少有的笑容。
这片浇注着他无数心血的花圃,成千上万的花开,一如无边无尽地花海,每每如此,便是引得各色彩蝶群灌花丛、翩翩起舞。
蝶自花间舞、花迎蝶初开,一幅美极妙极的人间美景。
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天云,诺大的花海间是否会增加你的灵感?是否会引得你不忍离开?”对着娇艳欲滴的花丛,一鸣手扶身前,暗自对着自己的肝区轻声低语。
看彩蝶蹁跹,亦是一种心情,那里可曾有你不忍离去的身影?
若有,看我可曾有幸将你辨出,对你,一鸣有太多掏心肺腑的话无处可寄:天云,那日的誓言你可否忘记,你是否认账?不要告诉我那是你哄我开心的骗局,无论你在哪里,今生、来世,我郑一鸣都不可能轻易饶过你!
又是阳光跳耀着耀眼的金色,映晃着人的眼光、一鸣不禁微眯了深邃的目光,避开此刻光线的眩。
忽而,那日晕黄、如遥远天际而来的光圈又在顷刻间由远至近,依旧不变的场景中,那支舞动、灵巧的紫蝶挥动着灿烂如辉的紫色蝶羽蹁跹而至。
似乎,一鸣的肩头是她不二的选择,渐行渐近的紫蝶,安静地落在一鸣的肩头,再不肯离去。
料理这满眼的花草,亦是不小的工程,每朵花、每颗草,都由着他一把手的劳作,他却是不曾感到疲惫,间或侧头看过肩上的紫蝶,柔声问道“小家伙,你不去和它们一起采采蜜、嗅嗅花香吗?”
每每这种时候,那只古灵精怪的紫蝶似听懂了他的关心,便显出一些看上去的兴奋,在他面前环顾几圈,引得他多了笑声,于是就一如任务达成般做一星半点的讨巧动作,便懒懒地复又立于他的肩头,任他再怎么催,也不动弹。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一鸣不觉中竟忘了饭点,算了、忘了就忘了,似乎,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是重要的。
且,这种事,也是被他长长忽略过的,侍弄这些个花花草倒是被他当成了生活中的主业,每日不在这儿呆上半天怕是让他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但见着醒目的阳光渐渐淡去、快要日渐西斜,一鸣再次侧头看看肩上的紫蝶,不料想,那只小家伙倒像是累了,或是睡了,收了翅膀,紧贴了他的颈子、靠近左耳的位置。
“哼哼。”一鸣浅笑如斯“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小东西睡着的样子是这样的。倒是可爱!”
“好了,既然你也累了,便回去吧!”一鸣撩眼远看,近处、远方的蝶儿们都各自吸饱了花蜜、收获满满地归了巢,只这一只却是因贪睡被撂了单。
“怪可怜的,一觉醒来,怕是觅不到同伴了。”一鸣刻意轻声对着肩头的紫蝶说道,怕是惊了她的好梦般小心。
安静依附于肩头的紫蝶,似分毫不被惊扰到的样子,依旧睡相颇香,自顾自地由着一鸣收拾工具、折身回寝。
伴着夕阳如醉,一鸣收工,担着肩头一只精灵的小蝶,步去不远的“家”。
原本城市的优良宠儿,现下倒是选了一处有如远离喧嚣市井的、别致的乡间小院。
因这里地处远离城市中心的郊野,又是守着群山环带的各种墓碑、坟圈,多数人怕是有所顾忌的原因吧,住户便显得多有不足、寥寥无几,不过对一鸣来说倒也乐于享受这样清静得很的环境。
进得雅居的小院,一鸣正想着唤醒肩头的蝶儿,告知她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却不料,不知何时,那只蝶儿早已径自醒来,抖动一身泛着紫光的翅羽,停在院落半空离他较近的位置,“认真”地“盯着”他看。
“呵呵。”一鸣暗自揶揄自己,这一日竟是这般与众不同,忽而令自己这个新时代的青年人有些神经过敏,不过一只平常不过的颇为耐看一些的紫色蝴蝶而已,怎么就让自己联想力如此丰富。
他抬手,拿起一把形如神话剧情中太上老君的长毛仙掸,掸掉一身的尘土,再是换了鞋子进得室内。
进门时,他便刻意将门留了一线位置,似有所盼般回头瞧着。
不料,这一瞧倒是让他大吃一惊——由不得他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由不得他的新时代无神理论,那只神秘莫测的紫蝶倒似猜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飘飘然从门缝中轻盈地飞进他的茅舍。
他有些晃神,眼光一度不离分毫地对着她起舞的身影,盯紧她忽而榻上、忽而衣柜、忽而厨房的各处“巡视”。
半晌,他有些回过神来,想着许是这小东西误打误撞地借了门缝撞了进来,这会儿的“东瞧西看”怕只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才无奈地在各处打转。
于是,一鸣又有些尴尬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否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人也变得有些神兮兮的了。
他于是些许不堪地径自摇了摇头,大步对着门口的位置走过去,将那扇外门打开,再是对着空中盘桓的蝶儿柔声嘱咐道“小东西,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是吧?好了,这会儿我把门大开着,你就从这儿飞出去吧!”
接着,他又刻意招手示意她门的反向,指引她从这里可以再重新面对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漫无边际的海阔天蓝~不料,更大的惊异即刻间复又迷了一鸣的视线,那只如同多了灵性的蝶儿似根本没有飞走的意思,对他的指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挥动着纯紫色的蝶翅,缓缓靠近卧室内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
那幅停而安逸的神态,竟似一方远来的游客,惊喜间进得一户好不容易发现的人家,讨得一口甘泉解渴。
恍惚、恍然、晃神……
这蝶儿难不成真的有了灵性?听得懂人语?瞧得见人心?
一鸣迷惑间再不急着赶她出门,反而是利手利脚间步了厨房,想要做些什么。
简单不大的厨房物件颇少,却是看上去干净、整齐、不落纤尘。
他不慌不忙地端了一个雪青的印花瓷碗,先是舀了一勺的砂糖放进碗底,再是从保温瓶里倒出些不热不冷的、温度适中的清水进了碗中,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开始徐徐动作,搅开了一碗甜润。
看看碗中沙糖的颗粒渐渐化去,他便端起手中的瓷碗复又步回前方的卧室,大厅内唯一的一件可用方桌,他便将碗轻放在上面。
这一次,他不主动招呼她过来饮水解渴,倒是颇有意味地再次调整了视线,看她如何反应。
再看那只蝶儿,毕竟不是人形,倒也没了那些个劳烦的礼数、省了客套,本就不大的身形,伴着一鸣手中的大碗落定,一脑袋扎进碗中,贪婪地吸允着碗中的甜润。
其实,一鸣并不太了解比如蝶啊、鸟啊、什么的,到底是不是会喜欢糖水,只是觉着好奇,这紫蝶在他看来倒像是个通了人气的精灵一般,便有意沏了糖水,就是想一探究竟,试探一下此蝶非彼蝶、“这丫头不是那鸭头”的道理是一样的。
天!完全震撼啊,看着紫蝶那份无他、贪婪的吸允,一鸣的眼底那份深邃更加明显、心脏噗咚噗通跳得完全不受控制,就像稍稍一个不留神,便会有着从嗓子眼随时吐出来的危险。
平静片刻,他又忍不住好心地叮嘱道“你小心点,这付样子,会呛到的!”
伴着一鸣的嘱咐,蝶儿又是完全进入情境地歇了争抢的劲头,抬头对视着他的俊脸,一付一鸣读得懂的感动。
他开始眼眶渐入湿润,神明啊,谁可以大慈大悲地显露一下真容,告知他郑一鸣该如何理解当下的复杂情形。
她是谁?倒底是谁?
仅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紫蝶、抑或真的有千年修炼的精灵?
最最不敢想象、不敢靠近的那一种~郑一鸣的目光愈发墨色深重:她会是他的天云吗?真的如她生前的故事一般扮成一只最最纯正的紫色蝴蝶回来找他了吗?
费心参悟着面前的灵异,忽而,一鸣紧锁了一对剑眉,额头有一层薄汗渗出,肝脏区开始隐隐有了不适。
“额。”一鸣有些吃痛地强撑了身子,忙碌了一整天,倒是忘了最重要的服药时间。
一旁的蝶儿此刻变得异常的乖巧,不动丝毫、安安静静地对着那里咬牙轻哼的人,似在一起心痛、暗自担心不已。
一鸣有些步伐不稳、踉跄着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独自将桌上的一瓶药盒开启,数了颗数服了下去。
时间分分秒秒间步去,一鸣的脸色开始渐渐回暖,这期间,那只蝶儿竟是那般安静的出奇,似乎这房间里根本不曾有她的出现。
“吓到你了是吧?”此刻一鸣已经恢复如初,一只大手爱抚地轻轻触碰着着那只紫蝶的深紫色羽翅,语气尽透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