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云轻轻推开一鸣病房的门,艾娣和郝明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护着此刻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一鸣。
艾娣看着天云和亚飞进来,赶忙起身站到一边,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和天云讲话,只默默地注视着天云向一鸣走过来。
天云走到一鸣的床边,俯下身来看着昏睡中的一鸣,俊朗的脸上表情安详,看来他已经了却心事、心满意足地准备赶赴天堂的召唤了。天云伸手在一鸣的脸上轻柔地抚触、就像怕叨扰了熟睡中的婴儿。
“姐,可以让我和一鸣单独相处一会吗?”天云看着站在一旁的艾娣。
“姐!”艾娣重复着天云的召唤,她没想到直到现在,天云还不计前嫌地喊自己姐姐。她感激地看向天云,这一刻的温暖,敌得过从前的所有。
“天云,你怎么了?”艾娣紧张地看着天云,看着从天云嘴角渐渐渗出来的鲜血。
听着艾娣紧张的叫声,亚飞冲到天云的面前,也看到有鲜血正从天云的嘴角流出“我去喊医生!”
“不用了!就让我在这多陪陪一鸣!好吗?”天云平静地对亚飞说着,可就是这等平静,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艾娣和明磊轻踏着脚步退出去了,亚飞也开始向外移动了脚步,但就在他要推开那扇重重的、就要将两个人分开的那一扇门的一刻,亚飞突然转过身来,瞪着一双像要喷血的大眼深深地凝望着天云,像要把天云吃下去、消化掉,性感的嘴角微微抽动“若天云,记好了,如果有来生,我陆亚飞一定还要见到你!”
亚飞向外挪动着脚步,这一刻他该多么想留下来拥紧自己心爱的女孩,可是他知道这一刻对于自己又是多么奢侈,但是离开却是他必须的选择,他只是忍不住、忍不住可以再多看她一眼“蝴蝶,我会让她一直飞下去!”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承诺。
亚飞走出病房,关上了身后重重的门,眼眶里含着噙满的泪,硬是不让它掉下来。
天云看着亚飞慢慢地退出了病房,就让自己一直微笑着面对亚飞的背影“亚飞,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欠你的恐怕真的还不上了!如果真的有来生,不会让你再遇到我,不是你不完美,只是……我给不起你要的结局,如果真的不小小心会和你相遇,就请你不要再记得我,我会万分诚心地为你祈祷,只求上天会让你遇到一个能和你互敬互爱、相守一生的女孩!”
多余的人都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天云陪在一鸣的身边。
天云就这么静静地端详着病床上的一鸣: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脸,就连昏睡着的模样都惹人喜爱,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上几眼。
天云俯下身,轻轻地在一鸣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迹也跟着吻痕印在了一起。
天云表情有着从未有过的淡定、从容,她伸手取下了亚飞戴在自己手上的钻戒,接着又灵巧地摘下自己两耳垂下坠着的耳圈,天云伸展开手背,将其中一只耳圈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又将另外的一只小心翼翼地给病床上昏睡着的一鸣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对了!”天云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费力地支撑起自己好像异常疲惫的身体,缓缓地向着一鸣睁开眼时看得见的视线的地方走过去,因为那里正在摆放着一件对一鸣和天云都熟悉不过的东西——天云设计的那款蝴蝶婚纱,一鸣从进到这间病房开始就将它摆在哪,好让自己能睁开眼的所有时间都可以看得到它。对着这件婚纱,他仿佛就能看的见自己最钟爱的女孩,看得见让自己始终难以割舍的天云的笑脸——依旧那样清澈、干净。
天云轻轻地将身上的婚纱换好,微微地冲着躺在病床上的一鸣微笑“一鸣,好看吗?知道吗,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你不想看看你的新娘吗!我就站在这,你不睁开眼睛称赞我一下吗?你不走过来迎我过去吗?”天云恨恨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地没让眼泪落下“好吧,你这么懒,没办法了,只能我走过去了!”天云说着,开始向着一鸣走过去。这短短的路,天云就像走过了千万年……
天云坐在一鸣床边,露出恬淡的笑容,认真地、无限深情地对着一鸣说道“一鸣,带上这个戒指,就意味着我们结为夫妻,这个戒指是我们之间爱情与承诺的象征!从现在起我若天云接受你郑一鸣成为我的合法丈夫,我终生的朋友,我忠诚的伴侣、我的爱人,在上帝的见证下,我郑重宣誓成为你忠实的伴侣,无论疾病或健康、顺境或逆境、欢乐或痛苦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天云宣誓结束,又双手合十、诚心祷告“祈求上帝!保佑戴上这个戒指的男人,赐予他坚强的生命!全新的生活!我发誓:从现在起生生世世做你的信徒,信奉你、追随你!阿门!”
昏睡中的一鸣眼角意外地滚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来。
……
天云伸出手去想要替一鸣擦去眼角的泪珠,她不要看到他流泪,这么好看的脸上不该是有泪的地方。她始终保持着惯有的笑容,她想要对一鸣笑,她多么希望此刻一鸣能看到她的笑容,此刻她也更希望能看到一鸣的笑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出现。只有天云的鼻腔里、嘴里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一鸣身下的白色床单,一鸣的影像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伸出的手,想要为一鸣擦去泪珠的手也无力地渐渐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