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刘子宁与冷玉弦几乎是徒步回到绍宁王府,夜色皎洁,现世安详,冷玉弦突然抬头看着天上如玉的月盘,突然说道:“子宁,如果明天起只剩下你一个人看这轮月亮了,你会怎么办?”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还记得当年你作的这首词,那个时候的玉弦,竟然能作出这样的词来,我实在惊奇,可是想来,冷玉弦确实是有那个才情。”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冷玉弦突然有些着急,她很想知道,如果她走了,刘子宁会如何。
“玉弦,你可知道你去了长都以后,我夜夜拿着你写的词在月下吟诵,心里的是何等的难过?一个人赏月太孤寂了,我不想再尝第二次,若是明天起只剩我一个人赏月,那我宁愿再也看不见它。”
刘子宁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种清亮将冷玉弦的双眸刺痛刺伤。冷玉弦伸手捧着刘子宁的脸,几乎是乞求着说道:“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看月亮吗?月亮就是家乡,你看着它的时候,我也正看着你,所以你要继续下去。”
刘子宁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冷玉弦,“玉弦,你今天有些奇怪,就好像你明天就要离开一样。”
冷玉弦眼神一抖,笑道:“怎么会呢,只是今日见了父亲母亲,心中感慨罢了。”
刘子宁却并不这样觉得,他隐隐觉得冷玉弦作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可是从冷玉弦的神色中看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一时之间害怕起来,紧紧地搂着冷玉弦道:“玉弦,不准你离开我。我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我知道。”冷玉弦自顾自地喃喃,觉得一双眼睛涩涩地疼着。心里却说着,刘子宁,我宁愿你失去我,也不要你失去一切。
刘子宁照常送冷玉弦到房间里,看着冷玉弦躺下了,他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却被冷玉弦从身后抱住。一转身,就被冷玉弦踮脚吻住。刘子宁并不拒绝,而是紧紧地搂着冷玉弦的腰身,深吻下去。
“夫君。”冷玉弦含糊地唇齿间溢出两个动人的音符,刘子宁浑身一震,更是不能自抑,不等冷玉弦解开他的腰带,他已经拦腰抱起冷玉弦朝内室走去。冷玉弦面若桃花朝他笑着,看得他意荡神驰,刚把冷玉弦轻放在床上就俯身吻了下去。冷玉弦只觉得浑身颤栗,却伸手搂着刘子宁的脖子,耳鬓厮磨,红绡帐暖,彼此将身心全全交付,化作夜的旖旎篇章。
冷玉弦照常醒得很早,只觉浑身酸疼,动弹不得,耳边是刘子宁绵长的呼吸,一转过头就看见刘子宁静谧的睡颜,顿觉人生难得有一个如此美好的早晨。伸手就要去拨弄刘子宁浓密的睫毛,却被刘子宁一把握住手腕,然后便是十指相扣,彼此不着一缕地坦诚相见,冷玉弦这才觉得难为情,脸颊顿时红到耳根。刘子宁甜蜜地笑,“娘子。”冷玉弦刚要避开他的眼神,就被刘子宁伸手搂得更紧,彼此贴得更近,契合一体。
“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刘子宁暖暖的呼吸打在冷玉弦的脸颊上,像是带着暖意的春风一样拂过面庞,冷玉弦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她突然舍不得,舍不得去完成那个决定。
“子宁,今天你进宫去看看皇上吧。”冷玉弦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刘子宁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愁,冷玉弦见刘子宁不答,继续说道,“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纵使是皇帝,也有脆弱的时候,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跟父母决裂,不想让你背负不孝的骂名。”
“玉弦,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你呢?”
“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做子女的哪能跟父母呕这么久的气呢,你还是进宫看看吧,我听子显说皇上的病情不乐观,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才会这样……”
“玉弦,你不要把这一切都往你身上揽,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会去看父皇,但是也会坚持着直到他接受你为止。”
刘子宁待她如斯,她冷玉弦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安静地靠在刘子宁坚实的胸膛上默默地念着对不起。
最终刘子宁还是进了宫,冷玉弦便叫来疏梅巧儿,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说自己有些乏累,便回到房间休息去了。疏梅看冷玉弦的眼神暧昧不明,待冷玉弦进了屋以后就拉着巧儿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巧儿却并不配合,倒显得有些担忧。
“巧儿,你怎么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啊?”疏梅疑惑,再也笑不出来,见巧儿的神色近乎严肃,心中竟觉得不安起来。
巧儿摇摇头,却不说话,疏梅更是着急,“你倒是说说你这般是为何啊?”
“疏梅,你就别问了,我觉得烦闷。”巧儿自然是烦闷的,因为她知道一切,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有些人伤心欲绝,她怎么肯能不觉得伤感?
“你是不是喜欢王爷?”经过疏瓶那事,疏梅愈发地对这种事敏感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却遭到巧儿一阵白眼,“你说什么呐?别把我当成跟疏瓶一样没心没肺的人。”似乎是生气了,疏梅见状觉得难为情,赶紧道歉,巧儿却不想再说一句话,径直回了房间。
京都的夏已经开始显得炎热起来,偶尔吹过一阵清凉的风,刘子宁终究只是在乾安殿外站了一阵子,他知道,他跟父皇之间的矛盾,是一时解决不了。
“三王爷,您还是进去看看皇上吧。”常年侍奉黄帝的内官一脸苦愁地看着刘子宁,因为三王爷的事,皇帝气急攻心,但是父子俩是极其相似的脾气,谁也不愿意向对方妥协,可急坏了所有旁观的人。
“不了。别告诉父皇我来过。”刘子宁说着就转身要离开,却看见惠妃站在十来步远的地方,一脸痛心的模样,可是刘子宁现在并不想理会自己的母妃,想起那场暗杀,想起疏瓶,他的心就难平复。他从来都不会想到,他善良和蔼的母妃会做出这等残忍的事,而且是对他深爱的女子下手,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一时之间原谅不了。
可是惠妃不知道,为什么刘子宁突然用寒冷的目光看着她,似乎,还有痛心。
“子宁,还是进去看看你的父皇吧,终究是你的父皇,没必要为了一个女子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母妃,你觉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杀手有必要吗?”刘子宁抬眼看着惠妃,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正渐行渐远,令他觉得难过。
惠妃愣住,看来刘子宁是知道了,“本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是吗?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就可以毫不愧疚毫不犹豫的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这次是疏瓶,下次你准备用谁?”
“那是因为她本心就有贪念……”
“你敢说你的心里就没有贪恋吗?母妃,我知道你在盘算着什么,可是,你想让我坐的那个位置,我没兴趣。”
惠妃瞪大一双凤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始觉得悲哀,“为了一个冷玉弦,你就要这么对你的母妃说话吗?”
“为了一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位置你就要这么对我心爱的女人吗?”刘子宁反口驳斥,全然不顾母子情谊了,他一想到冷玉弦受到的委屈就受不了,偏偏冷玉弦那个性子还谁都不怪,什么都藏在心里,看着她明明笑着的脸庞上嵌着的一双盛满忧伤的眸子,每每看到,他就心痛不已。“偏偏玉弦还什么都不说,她陪你演戏给我看,她不要我为难,可是你呢?处处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有真的在为我着想吗?你不过是在自私地为你的欲望谋划……”
惠妃气急,伸手就是一巴掌掴在刘子宁的脸上,贴着金钿的指甲划破刘子宁的脸,渗出点点血珠。然后她自己也是一愣,“宁儿……”
“你跟这个逆子啰嗦什么?咳咳……”皇上虚弱却威严冷峻的声音传来,刘子宁却并不转身。
“父皇,母妃,子宁不孝,先行告退,愿父皇母妃健康永寿。”刘子宁毫不犹豫的走开,他不想再留下来,怕自己会说出更重的话。说来,到底还是心系自己的父母。
“你这个逆子,孤今天就要废了你……咳咳……咳咳……”皇帝怒吼一声,然后又是一口乌血吐了出来,吓得惠妃和内官都是惊慌失措。
“皇上……”
“皇上……快,快叫太医……”
“去,去把李相叫来,孤今日就要下诏废了这个逆子……”
惠妃一听,花颜失色,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哭着哀求道:“皇上,臣妾求皇上三思啊……”
“住嘴,孤意已决,还不快去叫李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