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押说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主大卫乃仁德清明之君,万不以无罪为有罪!从不株连无辜!他若得知我二人平安,必不会对贵庄动刀兵!”
亚比该面上微露喜色,说道:“二位将军先请用饭,我还有话要问……”
约押、阿比塞早就饿了。过了这一阵,四肢百骸通血活络,才得行动自如。谢了庄主夫人,举杯端碗,开始狼吞虎咽。
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雅望班却突然叫道:“什么人?”捡起一根木棍,身形一晃,已纵到门外,一棍击出。
他平日都是在庄外冶铜打铁,习惯了“乒乒乓乓”的嘈杂。这时更深人静,外面的响动听得格外清晰——亚哈济等人呼吸虽轻,还是被他发觉。
阿瑟黑首当其冲,见这一棍点到,侧身欺进,既闪开敌招,又趁势反守为攻——左掌切他手腕,右肘撞向对方前胸。
雅望班上身微斜,手中棍收缩回击,棍梢点向阿瑟黑小腹……黑暗中,两人贴身擒拿肉搏,短兵相接,瞬间已拆了十余招。雅望班极是惊异,心想:莫非这是亚杜兰山派来的硬手?要救他们的同伴?
阿瑟黑白昼时已见识过小铁匠的手上功夫,知道他绝非泛泛之辈。动起手来,也不由得暗暗钦佩。
约押、阿比塞只怕那是拿贝安排下的暗中监视——庄主夫人恩待亚杜兰山的强盗,这消息传到庄主那里,夫人难免落下许多不是。念及此节,正要一同出去助雅望班料理了这人,却见眼前一花,一条黑大汉已窜进屋里,哈哈笑道:“小兄弟不但精通冶铁之术,这近身格斗的本领也不弱啊!”
一看是阿瑟黑到了,二人都欢喜叫道:“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瑟黑还未答话,房中又接连多了两人。身法之快,丝毫不逊于黑将军。阿比塞笑道:“原来阿希则、亚哈济兄弟也到了!”
亚比该在西弗旷野上见过阿瑟黑,但后来两人却是面生,猜测必是新近投奔大卫的草莽英雄。想到大卫短短时日,从一个形单影只的在逃要犯,又成了指挥群豪的首领。若非人中龙凤,焉能有此号召力?她芳心狂喜,说道:“雅望班,快回来!这些都是大卫将军手下的好汉!不必慌乱,免得惊动了旁人……”
雅望班依言回入木屋,看面前这五人,个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不禁也为之心折,对阿瑟黑说道:“小人刚才不知天高地厚,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阿瑟黑笑道:“小兄弟的耳朵好尖!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两人相对一笑,适才一片漆黑中,近身恶斗,幸好都没损伤,均觉得十分侥幸。
亚比该笑道:“黑将军来去如电、奔跑如飞的本事那可是无人能及!”
阿瑟黑赶紧说道:“夫人过奖了!要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无人能及四字万万担当不起!我这两位兄弟踏雪疾奔的本领,我就远远不及了!”说着,为各人引见。亚哈济、阿希则见这庄主夫人风姿绰约,端的是绝色无匹,都不敢正眼多瞧。
约押问道:“兄弟可是奉我主将令,连夜来救我二人?”
阿瑟黑答道:“我主大卫闻听二位兄长失手被擒,立时便要发兵前来要人!多亏了逃城城主好言相劝,又提到庄主夫人是极有见识的女子——两位哥哥虽然身陷庄上,也必能保全性命……否则现在拿贝庄恐怕已是一片焦土。”
亚比该叹道:“大卫将军重情重义,与各位情同手足!比起那些寡情寡义的凉薄庸人,直有天渊之别……”
一群豪迈粗人全然不能体会她语之所指,只见她神色幽怨,一副郁郁模样。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约押才问道:“眼下我主差了三位兄弟前来救人,而且明日山上大队兵马便要围庄……夫人有何打算?”
雅望班插话答道:“庄主夫人听说拿贝老爷扣了二位将军,就知不妥。趁老爷酒醉酣睡之际,就要悄悄释放两位出庄。因此事先把这囚房周边守卫都撤了,免得人多嘴杂……不料这三位将军倒是厉害,竟自寻到了这里。”
约押说道:“多谢夫人美意!此次纠葛皆因亚杜兰寨借粮而起——即使今晚我二人平安脱困,大卫将军仍会因为寨中粮草匮乏而烦恼!如果夫人能够主事,还望雪中送炭,好人做到底!周济周济敝山。”他为人最是精细,已隐隐察觉这庄主夫人对大卫似乎特别不同,每每提到“大卫”二字,她平静如水的面上总会泛起一丝微澜——所以搬出大卫来,实望借粮一事终可两全。
亚比该稍稍沉吟,问道:“亚杜兰山上,现在有多少人马?”
约押答道:“如今亚杜兰峰已聚集了近千精兵!就算一千人好了……”
亚比该说道:“一千之众?……拿贝庄偌大家业,也只养了三百庄丁。一千精壮勇士,这每日的需用可不是小数啊……”
众人见她犯难,正在担心这事要糟——她又继续说道:“拿贝虽然富甲南疆,但是守财悭吝,平白无故赊出一大笔钱粮,就如同剜了他的心头肉啊!大卫将军可说过,这帐几时能还?”
约押昂然道:“半年之后,寨中粮草就可自给自足!一年之后,就可分月缓还贵庄——但这只是末将的一厢情愿!”
亚比该听他前言后语,自相矛盾,正自错愕。约押已说道:“我主雄才大略、智勇过人!前几日率三百轻骑夜袭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二城,解了伯利恒之围和利乏音谷的僵持战局!目前正是多事之秋:以色列周边列国频频出兵侵扰。当今的扫罗王年迈昏庸,迟早兵败身死!届时我主领兵下山,先占犹大支派为根本。继而振臂高呼,凭我主之仁洁高义,以国十二支派必争相跟从!凭我等兄弟之勇力,率数十万国中好儿郎,荡平诸邦,只需三年五载!到那日,连本带息还与贵庄的,恐怕不止十倍之利!拿贝老爷只恨搭建的粮仓钱库不够多啊……”
约押一番豪言,亚比该只听得心摇神驰,幽幽说道:“他……他定会有这一天的……我……我早就料到了……”
雅望班见她神态痴迷,忙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亚比该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说道:“将军所言,妾深以为然!但拿贝此人愚顽,无法晓之以理——烦几位将军先行回山复命,请大卫将军明日发兵前来,列好阵势。等拿贝见了贵寨军威,必被惊得心胆俱裂!又看约押、阿比塞两位无翼而遁,更加惊惧!就算舍了几百头牛羊,总要顾全身家性命最为要紧!”
阿瑟黑笑道:“夫人这声威恫吓之策,与逃城城主所献方略……可是异曲同工啊!“约押说道:“夫人几次三番相助,末将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处,敬请明言!末将力所能及处,必要为夫人解忧!”
亚比该谢了他,心想:现在我这忧……你可解不了……
群雄也谢过庄主夫人,正要摸出庄去。亚比该笑道:“你们跟着雅望班出去就好,不用这般谨慎!”
阿瑟黑笑道:“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偷鸡摸狗。出去的时候——正大光明、大摇大摆!这也是大相径庭、天差地别啊!”
亚比该听他言下之意,隐然映射自己先前的叹息,不禁有些腼腆羞涩,寻思:难道我的心事,他们都看出来了?……
约押看她如此,已猜了个八、九分。见她窘迫,急忙说道:“闲话少说——我们在这耽搁久了,未免引人注目,给夫人徒增事端!请雅望班兄弟头前带路,我们就此别过。夫人珍重!”
六人鱼贯出屋,雅望班领着他们穿廊过院,从西侧的小门出了拿贝庄。途中虽遇到几个值夜护院,但灯火昏暗,认不清面貌,还以为全是新来的仆役——又看是铁匠开道,都无人起疑。
出了庄门,约押说道:“多谢兄弟了——后会有期!”
阿瑟黑笑道:“我们这一路回到你的打铁铺,可有个新奇的玩法。小兄弟想不想一起来耍耍?“雅望班虽然年少好奇,但为人非常本分老实,说道:“庄主规定……深夜不准随便外出,我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练铁……”
阿瑟黑看他一副憨厚模样,也不勉强。六人轻声道别。离庄一里开外,阿希则笑道:“黑哥哥还一直惦着先前那话,若是不得耍上一耍,恐怕今晚无法入睡!”
亚哈济说道:“既然两位哥哥已经平安无事——大伙儿心情舒畅,玩上一玩,也无妨!”说着,拔出短刀,在山边砍下两根细长树枝,两面削得平整。用树皮搓成绳条,把两块长板缚在脚上。又拣了两根坚韧枝条,握在手中。阿希则也依样照做,两人操作纯熟,不久都收拾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