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位老者踱进厅来。当先一人须发花白,面色却很光润,手拄一根木杖,走到中间,朗声说道:“犹大支派迦得参见大卫将军!”
大卫起身回礼道:“迦得长老亲自来访亚杜兰山,必是有要事相商。各位长老请坐,还请细细道来……”
左右即刻有人摆了椅子小桌,奉上酒水点心。迦得瞧这堂上整洁干净,桌椅一尘不染。在座男丁都是精明强健的壮士。庄外军容更是不同于其他以国的队伍,心底自忖:久闻大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治理家中内务、军事外务都井井有条、游刃有余!拥他为犹大王,当是不二人选……
长老单刀直入,缓缓说道:“将军可知……如今以色列正面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的危急关头?”
大卫故意答道:“我已有耳闻——非利士与亚玛力合兵,在书珊城重创我军!扫罗王及其二子力战殉国!然而我朝北部各派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南部地区多为山地丘陵,敌兵难以强攻叩关!长老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一说有些……呃……有些危言耸听吧?”
迦得却说道:“将军所言虽然在理——大元帅阿布内携王之幼子退守北方,但那一带多为平原,我军无力与彼国铁车阵相抗!而南部支派各自为政,没有一个服众之人出头统领。一盘散沙,难保不被各个击破……”
大卫沉吟道:“长老所虑极是!这南部支派的首领,长老已经选好了?”
迦得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除了将军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堂中群雄都面露喜色,均眼望大卫,看他做何决断。大卫却答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与众兄弟商议后,方能决定。请长老们再等些时日,三天后自有回音。”
迦得笑道:“将军谨慎!该当如此。老夫先行返回希伯仑,静候佳音!”
大卫偕众将陪同犹大长老,直送出庄外五里,众人话别,大卫看迦得上马而去,观他身形外貌与大祭司山默尔倒有几分神似。想到神人已经仙去,自己少了一个可以倚靠,能够指明方向、出谋划策的得力智囊,不由得生出些许怀念……
群豪重又回到亚杜兰庄,只见乌利亚与祭司亚比亚瑟,已在大堂等候。大卫问道:“城主在山上已见过了犹大的诸位长老?”
乌利亚答道:“是!末将已知犹大支派有意邀请我主再掌兵权,统领其一脉人马,坐镇以国南部。”
大卫笑道:“城主既知其意,有何见教?”
乌利亚呵呵一笑,说道:“众望所归,却之不恭!”他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但寥寥数语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约押也笑道:“既然我主已决定接管犹大支派,之后该如何行止,我等敬候将令。”
大卫说道:“还是请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说说目前时局态势。”
阿希则答道:“我二人刚从北边打探回来——眼下阿布内元帅领以军大部,护送王家内室退守北方,立扫罗之子伊示波为以色列王,得拿弗他利、玛拿西、西布伦各支派相助,暂时保得前王一脉血统。”
亚哈济接着说道:“非利士先锋拉哈米在书珊城豪取大胜——约旦河一带,及示罗、示剑已被敌国占据。现在我国已被南北分割,确是不可等闲视之!”
亚比亚瑟忧心叹道:“照此看来——我主理当早做打算,不可耽延啊……”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无须担忧!我已有计较——请城主、比拿亚率本部兵马留守亚杜兰寨。其余兄弟与我明日启程,同赴希伯仑。”
比拿亚问道:“将军前往希伯仑,可得大军数万!留我部在此,是何用意?”
大卫答道:“如果一切顺利,在犹大支派可得精兵十万!我意分兵三万,交与你二人率领。由亚杜兰山南面杀出,端了非利士的一万守军!届时二位可趁胜追击,深入敌境。我领余下数万人马,收复书珊、示罗、示剑等地。破了他的铁车战阵,斩他巨人大将!我军两路齐头并进,歼其精锐!令非利士国十年内,无力再来搅扰!”
阿瑟黑问道:“为何不一鼓作气,灭了这一外患?省得他死灰复燃,总来缠夹不清?”
大卫笑道:“如果我一路向南,只顾灭彼一国。身后大片领土就要为阿布内乘虚而入,我们耗费的人力钱粮,驱逐了外邦强敌。结果得到的土地、人口仍和大战前一样,那可是亏本生意,管家夫人可是不会答应的……”
亚比该抿嘴笑道:“将军早就拟好了方略,却推我出来做挡箭牌。倒是真会做人……”
群雄一阵轰笑。雅雷金暗想:大卫考虑周详!他既已知悉阿布内按兵不动,致使扫罗被围兵败!这以国的大元帅居心叵测、狼子野心已可见一斑。他先提防了此人,才不会步扫罗的后尘……
当晚,亚杜兰寨山上山下,大排盛宴。既为迎接新入伙的贾比盖二人,也是大战前的壮行酒——所有人都清楚:一场血战在即,阵上刀枪无眼、箭矢无情,也不知数月后,这里还有几人可以再重聚……平日感情深厚的都依依不舍,只盼这一夜漫无尽头,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大家只要一直吃喝享乐就好……
大卫也放怀饮酒,已有了五、六分醉意。他高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日还要赶赴希伯仑。大伙儿散了吧!”
主帅令下,莫敢不从。众兵将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回营安歇。大卫踉踉跄跄晃到后院寝室,推开房门刚一进屋,就听到内室里洗浴水响——他新得两房娇妻不久——少年夫妻,二女共事一夫,天天享受人间乐事。此时鼻中闻到亚比该惯常使用香料的清香,耳中听得沐浴木桶中,轻轻撩动澡汤的滴滴声响,登时令他心跳加快、血脉贲涌。
他悄悄踱到门边,向里望去,只见大木桶里一名女子正在坐浴,虽然面朝向里,但一头黑发,肯定不是亚比该!大卫心想:亚希暖妹子怎么就已经回来淋浴了?……
他并不出声惊扰,只是默默欣赏她露在桶上洁白的双肩,左右手交替用丝巾轻柔的抚过双臂——优雅的姿态;匀称结实的线条,让大卫只觉口干舌燥,禁不住出言调笑:“亚希暖妹妹,你的肩膀真好看……”
那女子突然发觉有人在外窥探,先是一惊,紧接着“噗哧”一笑,柔嫩滑腻的嗔道:“大卫兄弟吃了酒,连姐姐妹妹都分不清了?……”
这声音一钻入耳,大卫心头一震,顿时酒醒。寻思:怎会是贝丝芭姐姐在这淋浴?……想要退开,又想要多看几眼,一时手足无措,颇为狼狈。
正在尴尬,屋外亚比该、亚希暖捧着几件里衣,飘然入内,见大卫站在门边,神情古怪,立即了然。亚比该笑道:“我主切勿多心!贝丝芭姐姐随城主下山。慕我香汤之名,特意一试。不料我主酒席就已经散了。适才我二人去为姐姐拿些换洗衣服,竟致有此冲撞,都是我的过错……”
大卫想到乌利亚阴郁内敛,拳脚功夫未逢对手,倒有几分畏惧——万一被他知晓自己偷窥其爱妻洗澡,虽是无心之失,也难脱猥亵之嫌,他低声说道:“今晚之事不可对其他人提起!切记!要紧!”
贝丝芭在里屋笑道:“大卫兄弟无需担忧——这是你的睡房内室,你又是新婚燕尔。你的那些兄弟们识趣得很!不敢随便进来。这事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你只管放心!”
大卫心乱如麻,尽管贝丝芭的安慰很在理,仍难抚其心。他吩咐亚希暖:“快给姐姐换好衣裳,速速送出屋去!免得人多嘴杂,传扬开来,可不好听……”。
大卫回避到侧室,背负双手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虽然他明知有些意念实在大大不该,仍然不住在想:贝丝芭姐姐比亚希暖长了十多岁,体型仍与少女无二!当是未曾生育的缘故……他脑中不断浮出贝丝芭曼妙诱人的体态,回想自在逃城识得这位大姊姊以后,对她那种既微妙又难以言状的情感,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次日清晨,大卫起身梳洗已毕。亚比该万般不舍,轻轻走近,说道:“来日交锋,战况必定惨烈!可要小心在意……”
大卫轻抚她面庞,笑道:“我十七岁统兵以来,极少亲自冲锋陷阵。全靠那些兄弟们舍生忘死——夫人大可放心。”
亚比该捧上一个半尺见方的锦盒,说道:“非利士铁车阵的破解之法,都在这小小盒中,我已写得明明白白!将军到时拆开,敌阵战车翻手可破!”
大卫问道:“为何不能现在打开?”
亚比该笑道:“现在就知道了……将军对妾身的景仰就要打个六、七分的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