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就上了高速,竟是向南,驶离南江了。我看着路标,心里奇怪极了。明天杨氏的紧急股东会不是在越州召开吗?金主要去的话,也该坐飞机吧,总不至于让司机花十几个小时把车开过去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我又坐直了,透过后视镜去看金主,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我不敢去打扰,只好把想问的话,全部憋回去。
一个小时后,我就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金主的心思,我实在是猜不透。车子竟然就从临安下高速了,然后七拐八绕,开到一栋大别墅里。
这别墅里,金主也养了好些个家政人员。车子一进门,就有人过来开车门。金主先我一步下来,然后他走过来,拉开了前车门,很有风度地请我下车。我乖乖地被他像牵狗一样牵进了这栋大别墅。
家政人员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在顶楼的玻璃阳光房里。这别墅建在半山腰上,环境特别好,掩映在一片绿色中。从阳光房可以居高临下地看见远处的西湖,在夕阳里波光粼粼的。
我不由地感叹一把,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侈!这个地段的房价不便宜,而金主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住不了一回,却还买了房子,养了家政人员在这里,简直是烧钱!
我偷眼去看站在一边的家政人员,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长相,穿着统一的制服,弄得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好吧,我本来就认人无能。在南江那边的房子住了那么多日子,我竟然连里头有几个服务人员都记不住,跟别提记住她们的名字了。
这一点上,金主倒是与杨不凡有相同之处,他们用的人,话不多,而且面容模糊,不容易让人记住。
跟金主日子也不短了,他只是将我圈养起来,从不带我出去,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瞧得出来这房子的装修风格是中国风,修得还有那么点子古雅的味道。而我们现在吃饭的这张桌子,看上去挺像古董的。
三套房子,三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我实在摸不准金主对房子装修的偏好,仿佛他只是将各种风格简单地陈列出来。其实,不光是装修房子的风格,对于女人,对于美食,他都是兼容并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与不喜欢。
这也难怪,他这么一个大商人,要是轻易让我这种菜鸟能瞧得出他的喜好,还不早就被人给坑了。
有了喜好,就会有人投其所好。为了避免,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任何的喜好。
不过,这世上总有精明的人。我瞧不出来的,不代表别人瞧不出来。就拿女人来说,金主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各种款型的都有,但是霍太太就能从中敏锐地定位到自家妹妹。
这也难怪么,霍太太是金主的妻子,又聪明。她出手捉奸,绝对是一捉一个准。
我一直努力地在吃食物,想到这里不觉抬头,悄悄地看他一眼。金主坐在我对面,还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真不知道,那位霍太太的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圈得住金主这样深沉的人物,能气得优雅的霍太太脸色发绿。
金主吃饱喝足后,就打算吃我,作为消食的饭后运动,就走过来,顺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把,微微皱眉:“没话说?”
我的脸是怎么被打肿的,估计金主心里清楚有数,他问出来,是来试探我会不会在他面前告霍太太的状!
有钱男人好多都这样,家里一个太太,外头一群小的。家里太太拿外头的人撒气,只要事情不闹大,他就懒得管,最多在事后给小的一点补偿。而且,这样补偿是建立在小的识趣的基础上,要是小的去闹,那么就是连一点补偿都捞不到了。
我笑了笑:“没事,几天就好了。”反手握住金主的手,“我们在这里住几天?”
我一直想知道金主到底去不去明天的特别股东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实在是担心杨灿灿,以他的智商,怎么可能应付得了杨不凡、金主还有温家那么一群高智商的人物!
我问得那么明显。金主一听就懂了,手沿着我的脖子,直接从领口摸进来,笑了笑:“你很担心?”
被金主看穿心思,我不意外,盯着他的眼睛,老老实实地说:“我不放心。”
金主嘴角弯起,低下头,含上了我的耳垂:“你是不放心他,还是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停下来。
金主口里的那个他,指的是杨不凡。说实话,我总觉得这次的紧急股东会另有玄机。在跟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层层阴谋里,杨灿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理不出个前因后果来,更别说能从中顺利脱身了。
在利益面前,他们从来不是君子。我真怕这次杨灿灿被他们整的不死也脱层皮。
说实话是大煞风景的,我当然选择说假话:“杨不凡的话不能信。”我笑了笑,“你是说话算话的。”
实际上,他们两个奸商的话都不能信。可是,这些奸商,就是有本事,把假话说得特像真话,一套又一套的说辞说下来,能把人说得晕头转向,觉得他们说得才是真的。
金主当然看得出来,我在撒谎,没有揭穿,只是啃着我的脖子,含糊地唔了一声。他抱着我深深浅浅地吻了好一会儿,才笑笑:“你最好识趣!”
他的口气里带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我在心里苦笑。
我除了识趣,还能做什么呢!杨灿灿一直在努力帮我,希望我能顺当地还了高利贷,早一点从金主身边离开。现在看来,只要金主没有玩腻我,我就别想恢复自由。在我与金主的这场关系中,我根本就没有喊停的资格。
不过,我并不担心金主会长留我。他玩到一定份上,就会抛弃我。当初的冯甜甜可比我漂亮,跟了金主两三年了,现在不照样从他身边消失了。
现在我只能盼望这一天能快点到来,最好不再提什么代孕的事,最好今天就能被他丢开。
家政人员早就撤了,临走前还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金主将我丢上了桌子。
阳光房顶是玻璃的,可以看见天空。我被翻过来后,趴在桌上,艰难地抬起头,眯着眼睛往上看。天黑得差不多了,有星星冒出来了,东一颗西一粒的,在夜幕里闪闪烁烁的,好像盈盈的泪珠,带着一点子清冷凄凉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事。那天是我的生日,杨灿灿跟我在外头瞎逛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逛到一个公园里。那个公园在郊区,对外免费全天开放,依山傍水的,有很多年了,里头有好几棵几百年的大树。
我跟杨灿灿一直往没有人的地方钻,最后我挑了一棵大树爬上去,又逼着杨灿灿也爬上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树杈上,透过绿色的树叶去看夏天的夜空。
那天晚上有薄云,星光黯淡。星星这里一点,那里一颗,跟今天晚上的夜空几乎是一模一样。我还记得蚊子绕着杨灿灿转悠。为了不扫我的兴,杨灿灿硬撑着不去挠痒,最后憋得满脸通红。
晚上光线暗,远处的景色只剩下一个轮廓,只能看清楚我身边的杨灿灿。我挨着他,偷眼瞧着他死撑在那里,嘴角忍不住偷偷往上扬。我笑够了,就从口袋里掏出风油精,一点点地往他身上抹。
公园里头的蚊子很凶猛,偏偏天热,他穿着短袖跟半截子运动裤,光脚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腿上被蚊子咬得惨不忍睹。
我把他的腿拽了过来,架在我的膝盖上,将风油精倒在手掌心里,然后均匀地抹到他的腿上。杨灿灿的皮肤很白嫩,腿上有绒绒的毛,稀稀疏疏的,就像是刚摘下来的桃子,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表面还有一圈软软的毛。我一寸寸地摸过去,手掌痒痒的,而且那痒跟猫爪轻挠一样,一直痒到了我心里去。
当时没觉得什么,这一刻,我猛然想起来,心里堵得慌,侧过头,不再去看星空。
金主很不满意:“专心。”
我回过神来,正对着他的脸,愣了一两秒钟,我再努力地笑了笑。
金主大约是生气了,眼眸里有火苗在跳动。到了最后,金主却轻轻地说:“小白,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幽幽地笑了笑。
原来,他是铁了心选我去生他的孩子。我就算再不想去生,他也有一百种办法逼得我不肯也得肯。
金主真的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再醒来,天早就亮了,金主不在房间里。我慢慢地爬起来,穿一件睡衣,晃悠悠地走进浴室里,洗了很长时间的澡。
出了浴室后,就看见金主歪坐在床头,衬衫上面的扣子都没扣,显得随意了许多。他笑了笑:“十点了。”
今天上午十点,杨氏在越州的紧急股东会刚刚开始。然而和温家一起提议召开这次会议的金主,却躺在临安的别墅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家政人员送来了早餐。我心里有事,吃得食不甘味,抱着杯子喝了几口牛奶,我忍不住去问:“会怎么样?”然后,小心翼翼地去看金主的脸色。
等我吃完了饭,家政人员离开了,金主才眯着眼,笑着说:“不怎么样!杨不凡会如愿以偿。”
我听得有点愣。明明是金主与温家联合起来对付杨不凡,但如今金主说杨不凡会如愿以偿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仿佛这完全是在他的掌控之内一样。
金主把我扯到他身边,隔着睡衣,在我的背上摸了几下:“再过一个小时,他会宣布他弟弟将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他!”
我震惊了,明明杨灿灿告诉我,他只是过去投票,怎么变成转让股权了!我突然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直直地望着金主:“你跟杨不凡?”
我忍不住哆嗦起来。这真是最恐怖的一种可能了。要是这个紧急股东会从头到脚是个圈套,是金主跟杨不凡合伙布置的圈套,那么一头砸进去的杨灿灿,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我们各取所需。他要杨氏,而我——”金主大方地承认了,停顿了一下,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牢牢地圈住,笑了笑,“要你!”
我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们!”
金主一手玩弄着我的长发,一手圈着我的肩:“我说过,你最好知趣!偏偏你不听,反正杨不凡正好想要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就做个顺水人情!”
我再往前想了想,惊出了一身冷汗。
金主这张网,早在很多天以前,就撒下了。我应该想到的。金主真对杨氏感兴趣,多花点钱收购就是了,何必费事去拉上温家开紧急股东会呢!我跟杨灿灿订婚后,回到南江的那天深夜,在书房里,金主是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他跟杨不凡真会对着干。
再往后,金主就看着我,不断地被霍太太逼入绝境。这样一来,杨灿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得不去找杨不凡帮忙。然后,杨不凡立即接手,玩弄手段,把杨灿灿剩下那点股份捞到手。
果然金主又笑了笑:“小白,你要是听话,我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杨灿灿没了股份,就不可能用股份的分红去替我还高利贷,要是我自己还不了钱,那么就无法离开金主的身边。
只是,金主怎么能算准每一步呢?霍太太不按常理出招,要是事情出了一点意外,我早就人间蒸发了!
我想起来了,昨天在公交车站时,杨灿灿前脚走,金主后脚就出现,两者之间几乎是无缝连接!还有金主似乎知道霍太太对我做过什么!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就算猜也有可能猜错!
除非……金主派人专门盯着霍太太,还有我!
如果这个我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金主就是一个十足的变态。他派人盯我,还能说得过去,毕竟我是何总打包送他的,但是金主要是派人监视霍太太,那实在是令人发指,自己的老婆,防得那么紧,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把妻子当棋子!
这是什么男人啊!
我哆嗦了几下,情绪总算稳定了一点:“霍太太知道吗?”
金主似笑非笑:“她也有安排。”
我嘴角顿时抽了,这是一对什么夫妻啊!两口子居然还互相安排眼线。又不是谍战,玩什么潜伏!
不过,金主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要我,我实在不信,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温家也提出了紧急股东会。”
金主心情很好,嘴角弯着:“我顺带买光了温家的股份。”
果然是商人,吃人不吐骨头的,连姻亲都不放过!只怕金主这一番精妙布局,是为了重重地打压了温家,然后顺带将我留在身边吧!给温家一脚教训才是主要的,而我是那个买一赠一的赠品,他不收白不收。
在紧急股东会上,力挽狂澜,击败温家的是杨不凡;从杨灿灿手里,拿走股份的也是杨不凡,明里的恶人,都让杨不凡做了。躲在一边的金主,借力打力大捞一把后,还可以选个合适的时机,出来装个好人。
真的好装啊!金主不去做影帝,实在是太对不起他这出众的演技!
温家怎么样,我不关心,我现在担心的是杨灿灿。他现在肯定很难受。我问:“杨灿灿怎么样?”
金主说:“等下,我请你欣赏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