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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有客来
书名：浮世残花 作者：何要浮世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6 字数：3476
自二月二那日回来也有几天了，袅君有孕之事不到一日，皇城中的人都知道了个尽。隔日，各种赏赐就接二连三地赐了下来。姒柒允是七皇女的侧皇夫，他所出的子嗣不过是庶出罢了，再贵也贵不过正君所出。但因为七皇女多年不曾纳夫侍，姒柒允这一胎是她一生中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她还是府中之人还是宫中之人对于他这一胎都格外关注各位在意。
卯时刚过，夙沙栾翛已然起身洁面更衣，在主院的湖旁看着那成群结队游来游去活跃非常的锦鲤，不知是在出神还是仔仔细细地盯着湖中某一尾鱼瞧着。清晨的晨雾还有些重，若是稍远些也不定能瞧得清到底是何景物。
看着日头想着他也该起身了，才将手中一把鱼食洒向湖面，本还平静的湖中是一片的争先恐后，在这样的时辰里锦鲤的动作也是大得有些过了头。
夙沙栾翛身边有四大贴身侍人，尚在宫中时就贴身侍候她，而照顾她起居的是一手将她奶大的乔公公。因为前些日里家里出了些事，请了几日假回家呆了段日子，前几日刚一回来就被夙沙栾翛拨去照顾姒柒允。
用她的奶公来照顾她的侧夫本是不合理，就是是正君也不见得能得他照顾一分，但是这七皇女是他一手带大他是疼爱得不行而这姒柒允还有了他小主子的子嗣，他自当有怨言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乔公公是当今凤后做太女君前家中的家生子，配的是霜家总管事，在霜家是极有地位的。后来凤后诞下七皇女，因自胎中带来的弱症便小心了些，将他召进宫照顾七皇女，这一照顾就是十八年。
主院到华韵院不过是出门拐个弯的功夫，吩咐身边的侍人下去将早膳传到华韵院就提步入了院门。回府后拨过来的小侍还在除扫，整理着院中的花草，泼洒着清水。见着她一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福了福身子。
还未进寝居，就有三个年纪相当四十来岁的公公自姒柒允房里走了出来，跨过门槛后将房门给带了上，以至于她没能看清里面的人是否起身。
“哟，我的好殿下啊，哪有这般早就来了的啊。跟那儿站着哪能看清楚内室里是那般模样啊，赶紧进去赶紧进去，袅主子起身都好些时辰了。”
能这般说话的也只能是一手将这七皇女奶大的乔公公，纵使是七皇女再过和善，身份摆在那儿也容不得别人放肆。而他这些话非但没将她惹怒反倒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公公，本宫每次过来你都这般，看来本宫下次过来得挑个好时辰啊。”
“殿下是哪般的话，我们这做奴才的还有让主子避着咱绕道走的道理？再说了，不是殿下让奴来伺候袅主子的，奴哪敢离开一步啊。”那夸张的表情好似受了何般委屈，愣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本宫不与你争了，你先下去用膳罢。”
乔公公虽说年过四十，但因为在七皇女府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就比同年一般身份的人年轻上好几岁，年轻时又有几分姿色，现在瞧起来也是不错的。也不再说些什么，道了声福同着另外两位公公下去了。“殿下，奴可退下了，不打扰你了。”
还未上前敲门，姒柒允身旁的侍人紊流就将房门推开，行了礼迎了她进去。
房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沉水香气，时断时续地萦绕在鼻尖，地上铺着一块丝绣木槿花地毯，各姿各态的木槿花绽在地毯之上，花朵花瓣的每一丝纹路都似跃于眼前般精细非常。那还未开苞的花骨朵还未散出香气却是能想象到那日后是何般千姿百态，多娇柔媚。这地毯做工细致到了极点，一朵花的针法就用了不下四种。就是宫中也未能见这般华丽而不落俗套的绣品呢，不过南镜本就是出丝绣的地方，国中约是五成的绣品都来自于此，就是宫中的贡品也多是南镜所织。他这儿有这般绣品倒也不稀奇。
“殿下，主子还在梳妆，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夙沙栾翛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应他，又将这室内的布局饰品一一看了一遍，一头扎进了内室。未等那紊流反应过来，那紫玉珠串成的珠帘已经荡漾开了，愣了会儿，颇有些无奈的将刚沏好的茶水放到了楠木机上，下去吩咐人将早膳传上来。
姒柒允于二八年华嫁给她，在有了她的子嗣时也不过初初十七年岁，而他们的孩子还有八月便要来到，这时日不可谓不短但也不可谓不长。年纪轻轻就要守着她守着她们的孩子，守着日后她的正君，守着这个家过一辈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侍人中绯辞年纪稍为大些，也是最为沉稳的。此时他端坐镜前，今日着了身浅水色的裙裾，裙上也无甚繁复的绣式，好似随便几笔就勾出的一幅意境图飘飘渺渺，倒有些不知究竟是绣了些什么。
绯辞握着玉梳顺了顺刚给他绾好的发髻，因是嫁了人发式也不同于做公子时的发式，男子这般有讲究也是迎他进府后她才慢慢知晓的。
髻间坠了些白玉雕花簪，正要将最后一支白玉刻云纹雕天间白莲的簪子插进他的发髻时，那骨节分明略有些苍白的手接过了那支簪子，绯辞似有似无地听见了她说了句“我来。”
还在内室伺候的人见她站在镜前皆是一惊，那端坐镜前的人可能最近着实累了些，就是在梳头时也是闭着眼养着神。那支似乎比她的手黯淡些的玉簪稳稳地插到了他柔顺的发髻间，在侍人不敢喘气时扬了扬嘴角，也不顾是否会将人给吓倒，一手将人给搀了起来。
事实证明，确实是把人给吓倒了。
今天这顿早膳夙沙栾翛用得很是舒心，在她看来，白日里给夫君簪一下簪子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至少在看到姒柒允眼中又惊又喜的表情后她就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而整个华韵院的人一早上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一般七皇女用早膳，向来是不会多话的就是表情也是甚少变化，而今日，虽说她的话依旧不多但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已经多到令人觉得惊奇了，甚至有些惊悚。那时不时的冷笑更是将他们的心提上去后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直到用完早膳陪着袅君在后院的园中散了散步离开后，众人还是心有余悸，这七殿下今日着实是不正常而且不正常到连袅君都觉得有些心惊。
难道是院子没打扫干净让她不高兴了？还是正厅中铺的那张毯子不合她意，让她觉得太过于男气了？还是正厅中的哪出摆饰没放对位置或是不该放哪件摆饰？还是给袅君梳的头没梳好让她亲自动了手？还是早膳不合意？
自然，夙沙栾翛也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在她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他们眼里却是这般那般透着古怪，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定是好些日子不会踏入华韵院半步。
天气刚好，看着日头还不过正午，想着几日前将府中正园上上下下打理清扫了个透彻，这个时候煮水沏茶论茶道刚刚好。一有了这想法，如何都是坐不住的。
“半沄，去将本宫藏于青窑中的甘泉泉水取来。”
“是。”
“凉夏，捻臻，本宫要沐浴。”
“是。”
泡茶论道之前沐浴是她的习惯，因为这个习惯也不知被夙沙蔺蕤嘲笑过几次，她也不甚在意。在她看来，论茶道研茶艺是一件神圣的事，在做这件神圣的事时定是不能带着污秽去做，所以，泡茶前沐浴是她必做之事。
灼光是随着夙沙栾翛时间最长的侍人，是女帝亲手挑选，亲自着人仔细教导一番后才指到夙沙栾翛身边伺候，略长她些岁数，至今也未婚配。
灼光在她的四个侍人中不是最美的，但那身气质与学问便是一般大家公子也及不上。许是随在夙沙栾翛身边时间久了，沾染了些她的习性，那般性子倒是与她相似了几分。学识她也教导过，后来出宫开府延请了西席教授他们四人学问时，教授的夫子说灼光资质是最好的。灼光有些基础，在他们四人中学问做得最好也不稀奇。
灼光身子纤细修长比一般男子要高些，面容生得清丽，雅气中透着些沉稳，算不得极美，却比那绝色的美人更为耐看。从他五岁进宫七岁开始侍候夙沙栾翛起，她沐浴从来都是他在伺候，何事都要经他之手，便是更衣也是如此。
方才解开她腰间的腰带，宽下外袍递到随侍的侍人手中，头上传来的那句话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突兀致使他顿了顿。
“灼光今年也有双十了罢，也该配人了。”
也未抬眼，也未回话，只是静静地除去了她仅剩的雪色亵衣。将一切打理好，夙沙栾翛全身已经没入活水玉池中，腾腾地热气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何景象也看不清她的身影在何处。
七皇女沐浴之处建在正园边上，离她居住的主院有些远但是因为每次都在正园中专研茶道，浴池也就建在了此处。
白玉堆积，大理石铺地，外室放了张木塌地上铺了张外藩进贡的鹅黄色全绒毯，池中是自成郊外温泉引来的活水，温度合适的乳白色液体源源不断地自铜铸兽首嘴中流出。算不得多华贵奢侈，只是贵在精致。
静了有些时间只剩下流水声的浴室中响起了男子温温雅雅的语调。“殿下，奴不想嫁人，奴只想留在府里，伺候殿下。”
“灼光，十三年了。不用担心母皇。”
“殿下，奴除了殿下身边别无去处。不因为任何人，奴只想留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
原本就暖和的房中温度渐渐升高，白雾袅绕，恍若仙境。两人明明谁都看不见谁，却像面对面般，相顾无言。
室外有人敲了几下门，尔后就有人进到内室与外室相隔的珠帘前道“灼光，五殿下来了。”
“嗯。”
应了声，听见推门关门的声音才转身打起隔开内室与玉池的碧莹珠帘，柔声道“殿下，五殿下到了。”
“嗯，引他去大厅罢。”
“是。”移动的步子滞留片刻，转过一半的头又转了回来，步履优雅，一路出了内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