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月子的孩子一天一个样,虽说还看不出长得象谁不过那双眼无论谁看了都得说长得像夙沙栾翛。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姒柒允身子也清减许多,虽说不似孕时那般圆润但比起孕前还是要胖些。
生了孩子的人比之以前也略有些不同,一天只顾着孩子,到哪儿都想着孩子一时不见孩子就什么都做不了。今日天气比前几日还要凉些,便在寝居中生了炭火,屋中比屋外自是要暖和上许多。
姒柒允懒懒地靠在塌间,绒毯搭到半身,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净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指尖有一下无一下地碰着孩子软软嫩嫩的小脸,许是孩子动了动将他逗得一笑,忍不住俯下身用鼻尖蹭着孩子。
“今日没午睡?”
听到耳边熟悉声音响起,满是笑意的脸上带着惊喜,“殿下。”
“给我抱抱。”
乔公公拿着刚刚烘干的尿布走了进来,看着夙沙栾翛想抱孩子却又不知如何去抱,有些无奈地看着姒柒允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如此将手中的尿布交给一旁的绯辞,走上前笑着将孩子接了过来,“我的殿下哟,这孩子哪能像你这样畏首畏尾地抱啊。手这样,对对对,就是这样,手别抖啊,扶着这儿。我的殿下耶,这都抱了这么长时间教这么多次还是这样。”
头一次被人说到脸红,幸好是抱着孩子否则此时也不知该把手脚放哪儿。看着怀中的婴孩,一只手就能提起的小娃居然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没长出眉毛的小脸还没有她半个手掌大。一张似乎只是朱砂笔轻点一下的小嘴一开一合,许是刚才吃饱小嘴还在不停地在四处啄着。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心中的感动一阵强过一阵。这是她的孩子,抱在她手里的是她的孩子。
“我们殿下还真是高兴呢,你看这面上看不出来指不定心中得开心成什么样。”
姒柒允略有赞同地笑了笑,接而又问道:“殿下今天在这儿用膳么?”
孩子已经睡着了,夙沙栾翛的声音尽量放轻放柔了许多,“不了,明日东凰国来使来访,今日便到主院用膳。”
姒柒允目光一滞,不着痕迹地浅笑着伸手抚了抚孩子熟睡的小脸,“臣侍无大碍,殿下不用这样。主君什么也没做,况且这事已经过去许久,臣侍不希望此事影响到殿下与主君。”
“我自是有分寸。”
主院中种了不少树木,近日枯枝残断落叶纷飞,在这广大恢弘的主院中显得无比的落寞与凄凉。
虽说满地枯枝落叶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只是看着主君一月来日日郁郁寡欢,每日起身后都站在院中遥遥望着门外,到了日落西山夕阳西下也不肯进门,即使没有枯枝落叶心情如何也好不了。
殿下已经有一个月不曾来主院,歇息有时会歇在袅君院中有时会歇在其他别院,唯独不肯回主院。明明是位于全府最中心的主院,每次路过她都不曾路过一次。
“主君,进门吧,起风了。”
看着日头想着她今日也定不会过来,叹了一口气,令人意外的是没让人反反复复劝多次就要进门了。
“本宫看这主院的侍人当真是不懂规矩。”
身后传来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而来,带着些清冷不含丝毫情感生生拉扯着他沉沦的灵魂,飘荡在深渊许久的灵魂,在黑暗中呆了如此之久终于看到了光亮的灵魂。心中喜悦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看着那人一袭霜色长袍袍角随风扬起,踏着一地枯黄的树枝落叶而来,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头,每一步走得都令他的心头为之一颤。
“殿殿下。”
那人只给了他淡淡一瞥,不做停留地继续向前,“进屋再说。”
侍人呈上茶水瓜果点心后全部退下,大厅中只余下二人。夙沙栾翛悠悠品了会儿茶水,看着他一副揣揣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你何必如此紧张,本宫不会如何。”
“殿下,臣侍不紧张,臣侍只是高兴。”
那只覆上他有些颤抖的手的手透着凉意,令他心中一颤面上更是升起了红云,“只要你听话,本宫自会对你好。本宫向来喜欢听话的人。”
“殿下,殿下,臣侍会听话臣侍以后只会听殿下的话。”那双眼中的急切真诚夙沙栾翛看得真切,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你是七皇女府的主君,应该有七皇夫该有规矩礼教与气度,本宫不想日日为后院之事烦恼。”
“请殿下放心,臣侍定会打理好后院不让殿下操心,臣侍会做好一切。”
“本宫自是信你,”淡淡一笑,“明日东皇国来使来访,你与本宫同去切不可失了扶訾皇家脸面。再是,过几日慕栖便要满了,待送东凰来使回国后你便看着在府中摆个满月宴罢。将袅君家中姊妹请来,不用太过铺张。”
放于膝上的双手双指错开,掩下眼中情绪笑应着。
东凰国同扶訾国般是大陆上三大强国之一,兵力强盛丝毫不逊于扶訾,因为甚少有战争国力便比扶訾国强些,但在农业生产方面却及不上扶訾,每年国中大部分粮食都靠从扶訾国买入才能支撑。另一强国便是鼒晋国,兵力在三国之中最为强盛,国中土地广袤矿产资源丰富,兵器制造自然也是三国最强,却因常年征战国中百姓大部分过着战乱生活,国中生产力不及其他二国。
东凰国此次来访不过是为了两国交好,若是两国关系维持不好也就意味着扶訾国将停止对东凰国的粮食供应。每次东凰来使都会从扶訾国带些谷种回去,不过尝试多次,许是因为地理土壤气候原因,收成都不是很好。
此次来访的便是东凰国最近倍受人瞩目的九皇女公冶棐,东凰国近日朝中在热议立太女之事,这东凰国凤后嫡出九皇女便是其中最有可能及东宫的一个,此次能出使扶訾国多半会对立太女之事有些影响。
“扶訾国中皇女尽皆人中龙凤啊,看得棐实是汗颜。”
女帝于东阁大殿之中设宴宴请东凰来使,众人席地坐在殿下,女帝高坐,坐在左手最前的便是东凰国九皇女公冶棐。此人生了一身极为妖娆的气质,倒像极了那花开无叶染了血色的曼珠沙华,通身带着来自地狱的气息,言笑间虽是笑得大方不作态却时时给人压迫感,直叫人喘不过气。
大皇女夙沙昌沂是个不会拐弯说话的人,见着来使如此自谦爽朗一笑,“九殿下倒是过谦了,殿下这通身的气质才叫昌沂折服呢。”
女帝从头到尾都不曾露出一丝情绪,对于公冶棐明显奉承的话语也只是一笑而过,全程也没说上几句话。
“听闻贵国三殿下一身才气过人,能力更是惊人,早前听前些年来访的来使说三殿下天人之姿,不知棐可有幸与三殿下结识一番让棐一睹三殿下之姿。”
她这番话明显将夙沙蔺蕤抬到了一个高度,若是她太过自谦便是自傲,若是她承认她此番话更是会落下话柄,在一国来使面前如此不自知。就是明知这是公冶棐给她埋的陷井,她也只有往下跳。
起身微曲下上身行了一礼,温润如玉俊美无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仿若在这十月的季节里都闻到了微风带来的花草香。
“九殿下过奖,这不过是些坊间传言罢了,蔺蕤这浅薄的学识想是入不了殿下的眼。蔺蕤早闻九殿下聪慧过人,四岁识字,九岁便能作出诗词歌赋,这,哪是蔺蕤比得的。”
“三殿下不用如此谦虚,这扶訾国中皇女果真不凡呢,”拍了拍手,双掌掌心搓揉着,一双眼也不知又盯上了谁。
“棐还在国中时就听闻贵国七殿下骑射之术极是精湛,在十几丈之外都能将那青鸾凤鸟衔在口中别人都看不见的珍珠射中,若是有机会棐也想向七殿下讨教一番。”
这东凰国九皇女上来都要将她膝下皇女过问了一个遍,若她再不说话或许她就要问到她儿子去了。
“九殿下若是有意,这几日狩猎正是好时候,朕便让朕这几个皇女好好陪九殿下好好尽兴。”
“如此,棐便多谢陛下了。”
女子在前殿男子便都在后殿陪凤后用膳,凤后是个端庄高雅对于礼教从来都极为严格,用膳时更不允许出一丝错。与女帝用膳比之与凤后用膳更是要小心,生怕多夹一筷一道菜饮汤时发出一点声响,从头到尾,宴上都没有一点声响就是银筷碰击瓷盘的声音也没有。
凤后放下手中银筷接过一旁漪澜公公递来的锦帕拭净唇角,净过手,在他放下碗筷时就已经不再动筷的众皇夫也已洁唇净手净口。凤后饮下一口茶水吐到宫侍扶住的痰盂中,一双修长无波无澜的凤眸将在座的都人看了一遍。
“今日你们随你们的妻主进宫,若不是遇上东凰国来使来访本宫也难得将你们见得这般齐全。不过三皇夫,本宫近日听说蔺蕤的那个侍人滑胎了?”
洛雪槿轻轻颔首,应声道:“回父后,是。”
“连你妻子的孩子都看不住,你这三皇夫成婚近两年都不曾有孕,如此你又如何担得起这三皇夫之名?”
见凤后隐隐起了怒意,忙离开座走到一旁跪下,“臣侍惶恐,臣侍知错。”
那双凤眸轻扫他一眼,尔后又看向其他人,“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本宫想不用本宫再与你们详说了罢?若是真心残到伤害未出世的孩子,也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
“是,臣侍谨遵凤后教诲。”
酒过三巡,公冶棐面上也泛起了红色,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摇摇晃晃地就跪到了殿下,本以为她是醉狠了摔倒在地想上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本宫没醉,本宫没醉。”
本就是个生得好看极是妖媚的人,在这醉酒迷蒙之时更是比那男儿还迷人,若不是这些大臣知她是个女的许当场就要看呆了。“女皇陛下,棐自知此番请求定是唐突,不过还请女皇陛下不要责怪。”
众人见她口齿清楚还格外郑重,知她是有事所求,便都静了下来。
“但说无妨。”
“棐如今已二十有一,到今日也未迎皇夫进府让母皇父后好不着急,日日都要为棐找皇夫。也不知怎地,棐也不喜那些大家公子皇家翁主,棐斗胆,请陛下为棐指一男子方让母皇父后安心。”这话说完也恰是时候的倒在了大殿之上。
众人一愣,具是看着女帝。
只见女帝淡淡一笑,一挥袍袖道:“九殿下想是饮多了,来人啊,扶九殿下下去休息。”
虽说这东凰国九皇女说完那番话后就不省人事,但那番话不免让众人在心中有好一番想法。东凰国正值立太女之际,若是这九皇女娶一位扶訾国皇子回国对于她来说无不是一大助力,即使是不娶皇子那也是朝中重臣之子或是皇族贵子,又得扶訾国女帝亲自赐婚对于她来说如何都是好的。
此番还待字闺中云英未嫁的适龄皇子也只有十皇子,可这十皇子乃是凤后嫡出幼子,自小就被女帝凤后捧在手心里长大,莫说让他嫁到他国就是嫁到皇城中女帝凤后都得考量上好些时候。
如此,这九皇女若是真心,也只有择这皇家贵子朝中大臣家的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