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未瞧见男子声音而至,十来个衣着华丽,容颜或俏丽或淡雅或明媚或绝丽的男子走进殿中。
“不过才几日未见,凤后气色不佳啊,可是在为七殿下劳心?”颜贵君一袭华服曳地步履优雅,髻间鸾凤瑰丽钗晃动,明艳的笑颜似将一切光彩都夺了去,美得有些炫目。
葱白的手指掩住唇瓣,屈膝行了一礼,“臣侍给凤后请安了。”
“臣侍见过凤后,凤后万福金安。”
“都起身罢,本宫知你们今日是来探望太后,可是太后如今还未醒来,想是不能让你们进去了,就暂且先在这殿中歇息会儿罢。斐我,赐座。”
“是。”
“本宫前些日子听陛下说眉贵君身子不适,如何还拖着病体过来了?若是严重了可就不好了。”
端坐于凤后右首的男子生得面若桃花,仿若三月里的春风拂过杨柳枝牵动着淡淡桃香使人感觉妙不可言。捏着锦绢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稍稍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唇角,吐出的声音有些暗哑无力,“臣侍听闻太后凤体欠安便一直想来看看,臣侍身子已然愈了大半,劳烦凤后挂念。”
“无事了便好。”
掀开杯盖刮了刮茶水面上的浮沫,轻呼几口气,浅尝一口后便将茶杯放下,“臣侍听说三殿下如今还未能下床,也不知伤得严不严重?”
“迟颜费心了,蔺蕤前日便能起身了。”
“哦……如此,臣侍便能放心了,”捏着锦绢净了净唇,又道:“凤后可得顾好身子才好啊,如今七殿下下落不明,三殿下身子还未全好……”话说到此处顿了顿,修长的指尖沿着杯沿滑动,弯若月牙的眼瞧了一眼端丽雍容的凤后后也不知看向了何处。
整个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令人倍感压迫,一些君侍抬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高座又急急埋下了头。
“迟颜所言甚是,本宫自会好生照料身子。”
夙沙栾翛被人劫走已过了半月有余了,于整个七皇女府上下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哦哦哦……哦哦哦……我的小殿下耶,别哭了,再这么哭下去你父君也该受不了陪着你一起哭了,我的小殿下啊。今日是怎么了,哭闹个不停,是不是夜里被惊着了呀。我的小殿下啊,一日没进食了哦,哦哦哦哦……”
姒柒允消瘦的面颊微微有些苍白,由紊流搀扶着起了身,“乔公公,将孩子给我罢,我抱着她到院子里走走。”
乔公公无奈地拧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见他执意如此只好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他。
“袅君可要再请太医过来看看?”
姒柒允摇了摇头,“我没事,慕栖听话,母王就快回来了,慕栖,母王就快回来了。父君抱你到院中走走,不哭不哭哦。”
约有六个月大的婴孩生得白白嫩嫩,穿着淡紫色的锦服抽泣着依偎在姒柒允怀中,短小的小手扒拉着,渐渐长开的面容与姒柒允极其相似,但那双眉眼却像是自夙沙栾翛面上印刻出的一般,别无二致。
碧落卿带着侍人进入院中时,便看见刚才消停会儿的慕栖又趴在姒柒允怀中哭闹着,掩下面上的神色,咧了咧唇角走上前去。
“慕栖可是受凉了,听下人说自前夜到现在一直哭闹不停,我便想着过来看看,可有请太医来瞧瞧?”
“见过主君,劳主君操心了。也不知是惊着了还是如何,着太医来瞧过说是没有受凉,想是夜里做了噩梦罢。”
“你也别太担心,殿下,”强装镇定的面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殿下很快就会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自然,殿下自然会平安无事。”
深林中的流水潺潺伴随着清晨鸟雀清鸣,唤醒了正处于睡梦中的人。负手立于山涧小溪边,清澈见底的溪涧中堆积着被冲刷了不知多少年已长上青苔的卵石,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两条小鱼游过。
一股恬淡的月桂香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散,腰间被两只纤细的手臂环住,初时有些莫名的抗拒。
“殿下还是如往常般,起得如此之早呢。”
“住在深林中已半月有余,带本宫去见阜淳,没见到他之前你要本宫如何确保他的安全?”
环在腰间的双臂变得有些僵硬,而后缓缓地抽离,“殿下进屋用餐罢,今日我吩咐下人做了殿下最爱吃的杏仁豆腐,殿下赶紧来尝尝。”
满是期待的眼在看见夙沙栾翛依旧无动于衷立于原地后,一点一点地暗淡下了颜色。
“万俟染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留下来。”
“殿下,进屋吧,不然杏仁豆腐就凉了,殿下以前不是最爱吃杏仁豆腐了吗?”
待她转身之时那一脸的冷漠与不在乎令他再一次心凉,凉薄的唇依旧是那冷硬的弧度,看得人想立刻逃离她冰冷的视线。
“你我二人几年不见,口味会变,心,自然也变了。”
溪水拍击着石岸发出清脆的声响久久不绝于耳,林中不知名的野花香混杂着青草香充斥了整个深林。方才还在鸣叫的鸟雀不知是不是因为巢中的小鸟已然醒来,肚饿到吵闹着要吃东西,让成年的鸟雀不得不飞到远处去给它们觅食。一切似乎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心,似乎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
青竹屋中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竹身做成的桌上摆放着十来样小菜点心,冒着热气的蔬菜粥已渐渐失了温度。万俟染尘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碟放在夙沙栾翛面前却分毫没有动过的杏仁豆腐,久久失神,就是碗中的粥掉落到桌上也没有任何察觉。
夙沙栾翛浅淡的眉眼平淡得像是世间只有她一人存在般,放下手中的碗筷执起手边的瓷勺,盛了少许放入嘴中,甜腻的奶香味伴着杏仁香气比起瑰粉糖藕当是味淡了许多。当年因万俟染尘极爱这杏仁豆腐,她便日日着人无论早中晚膳都要做一道杏仁豆腐,其实无人知道,她从来就爱不食这道甜点。
“殿下,殿下觉得可还能入口?染尘带来的人自不能与宫中御厨相提并论,染尘想着殿下极爱这道点心便着人做了一碟,殿下若是爱吃下次染尘便再着人做,可好?”
“本宫从未说过爱吃这道点心,你也不必为了本宫的膳食而费心,距初九不过还有五日,你且想想还需要本宫做些什么罢。”
四月的汴州无疑是整个扶訾国最为热闹的地方,男子放下一切规矩与矜持走上街道,观赏着当季的桃花梨白花,在江边看着心仪的女子在江上与人吟诗作对,感受着汴州都城立城的欢乐。
四月,对于整个汴州城中的男子来说,无疑是比上巳节更令人欢喜的节日。
“汴州民风乃是扶訾国中最为开放的州城,我前些年初到汴州时正是汴州都城立城之时,待字闺中的公子已嫁作人夫的主夫,不戴面纱不戴帷帽如同女子般走上街头做着平日里男子都不能做的事。如此,我每年的四月都会到汴州,来度过我一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殿下可要尝尝汴州都城中最为有名的清梨醉?”
右手手指转动着左手拇指上那枚紫玉血纹扳指,挑了挑眉,冷然如绽在峭壁之上的冷梅的容颜平添了一股平日里少见的邪气,“今日你叫了谁过来?”
拎着酒壶将面前两个空杯满上,笑道:“殿下等会儿见了便知。”
女子如绽在通往地狱道路上的曼珠沙华般的容颜妖邪惑人,比之男子还媚上几分的眉眼盛着浓浓笑意,一袭张扬的资金长袍束着她挺拔的腰身。随着她进门来的女子便显得平淡许多,虽是少见的俊挺之姿,但比之早先进门的女子倒显得失色了不少。
“万俟公子,许久不见,公子依旧美如碧珠不染凡尘。”尔后目光落到背对着她坐在万俟染尘对面的女子身上,熟悉的背影令她微微有些惊异。
夙沙栾翛对于来人似乎没有一点好奇没有一点别样的情绪,转首起身,见到刚进门的二人一脸平淡。
“九殿下,别来无恙。”视线转开,“四殿下,许久不见。”
“七姐客气了,这还是棐迎娶了阳升后与七姐的第一次见面呢。”说完又伸手一把揽过与她一同进门女子的肩,“没想到七姐与尧君认识。”
“尧君曾有幸与七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夙沙栾翛淡笑不语,侧过身子请两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