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是怎么开始,我不知道,只知道是鸢儿把我带了位置上。这次是圆桌,果然是听了我的建议——涮火锅。
若是平时,见到火锅,我连命都不要了。只是此刻,锅里腾起的热气,我都觉得熏得眼疼,几经要落下泪来。
周遭的人都没见过火锅,兴奋异常,碗筷碰撞,都迫不及待想要一尝美味。
她们此刻欢乐的笑颜,在我的眼里竟是如此的讽刺。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笑,那时候,墨泽陪在我的身边。即便是寂静无语,我也觉得心田满满的都是幸福。
只是此刻,过去幸福的那些点滴,都化作笑脸在我面前,咧开一张张大嘴,放肆的笑着,笑得我心虚,心酸,心痛……直到不能自己。
“宁姐姐,你怎么哭了?”秦楚楚身子好了,自然又粘着我坐了。
我赶紧抹了抹泪水:“没事,蘸酱太辣。”
秦楚楚一脸的疑惑:“可是,宁姐姐。还没开吃呢,汤还没滚……”
我尴尬的笑了笑:“我偷偷尝了一口蘸酱……”
秦楚楚不再追问,只是转身去尝了一口蘸酱,然后立刻拿起茶杯喝起茶来:“好辣……”
喝完了三杯茶水才讪讪的看着我,嘿嘿的傻笑着。
若是平时,我肯定早与她乐成一片了,但是此刻我没心情。
不一会锅子滚了,众人便夹了菜进去烫,半天也不敢夹出来吃。
我淡淡的看着,一杯杯的喝着果酒。
果酒清甜,好入喉,不多会我便喝了一壶……
此刻她们也等不及开始捞取早就烫老的食材。
秦楚楚也很兴奋,跟着大伙在那热火朝天的吃着火锅,全然没有注意到我今日的反常。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总之我的酒壶一直都有酒。
桌上的菜也是少了就添,好像一直没少过一般。
直到我的胃部觉得火烧火燎般的难受,我想,我大概是喝醉了。
“宁格格,太后在找您。”一个小宫女走到我的身边附耳轻声说道。
我一惊,光顾着伤心,一个人独自喝酒。竟忘了今儿太后一定会召见我,现在一身酒气,虽然脑袋还算清醒,但是之后可不能保证……
怀着忐忑的心,我跟着小宫女到了太后的身旁。
太后见我面色微红笑道:“宁丫头今天高兴坏了吧,瞧这样子,定是喝了不少酒。”
木溪附和着说:“想来是如此。”
我看着她们,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太后招呼我:“宁丫头,来哀家身边。”
我乖乖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谢太后。”
“宁丫头跟哀家生疏了吗?”太后略有不悦。
我赶紧扯了一个笑容:“怎会,宁儿是看上了太后面前的锅子。”
太后一听,果然笑了:“那就吃,在哀家面前不必拘束。”
我也不客气,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时不时跟太后说一两句。
过了好半会儿,有一个宫人前来禀报,说皇子们前来问安。
我一听到这一句,心一颤,慢悠悠的抬起头,朝路口望去。
果然,不一会,皇子们就来了。墨泽站在第二排最右边,一身青袍衬得他异常帅气,我不禁看呆了,就连太后在唤我,我都没听见。
木溪看不下去了,便来捅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看到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心知大事不妙了,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低头吃菜。
太后居然也没追问我,我倒是更觉得不安。
“皇帝,我的宁丫头过了年就十二了,得物色物色好人家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忽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墨泽,只见他还是那么静静的笔直的站着,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皇上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母后有所不知,宁格格已许配给雍王世子为妻,六礼都行了一半了。”
太后泱泱的说:“哀家唐突了。”
我一见赶紧安慰:“宁儿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格格,太后没留意实属正常。”
太后怜爱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宁丫头就是懂事。”
我用余光看着墨泽,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看得我心如刀割般难受。我咬了咬嘴唇,忍住了即将脱缰而出的泪水。
“给皇子们添坐。”有美食自然要大家分享,亏皇上今儿居然没请自己的子女来品尝,还得等人家自己上门。
看到他们入座,我便低头猛吃,不时敬一敬太后。
“宁丫头,心情不好么?今个儿怎么话这么少?”
我头也没抬:“今儿火锅好吃。”话刚说完,我的泪竟奔涌而出。今天,只有太后发现了我心情不好,此刻她关心的话语,让我心中又暖又酸……
“怎么了?宁丫头,怎么哭了?”太后第一次见我哭,惊了。
我扑到她的怀里抽泣:“皇奶奶……”
太后大概第一次听到旁人这么称呼她,心中一暖:“好孩子,怎么了?”
我只说:“皇奶奶,您对宁儿真好……”
太后哭笑不得:“哀家对你好你便要哭的么?那哀家以后可不敢对你好了。”
我一听,哭着说:“皇奶奶不能这样。若是皇奶奶不疼宁儿,宁儿会更伤心的。”
太后拍着我的后背,柔声说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疼你,宁丫头,记住,你还有哀家。”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乖孩子。哀家很喜欢你称哀家皇奶奶,以后甭叫太后了,改称皇奶奶吧。”
旁边的木溪还想阻止,但是被太后一眼给瞪了回去。
我又扭捏了一会,才从太后的怀里亲身,看着她前襟一片湿漉漉的模糊,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皇奶奶,弄脏您的衣服了。”
太后摇了摇头:“不妨事。”
我便不再多言,扭头就看到了对面的墨泽,此刻正看向我们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担忧。我不禁自嘲,真傻,他怎么会呢?
不多时之后,大宴便散了。这时候我才看到了从角门跑进来的初雪。
我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只是静静的带着她,跟在母妃身后,坐马车回了王府。
到听雪园,雪儿早就备好了醒酒汤:“格格,大宴难免饮酒,醒酒汤早就备好,格格趁热喝了吧。”
我也不反驳,端起来就喝,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口渴,泡壶茶来。”
雪儿诧异的结果空碗,愣愣的走了出去。
见雪儿出去,初雪赶紧贴了上来:“格格,五皇子有物件要奴婢带给您。”
我听着心中一痛,莫不是把我赠与他的物件都还回来吗?
“罢了,我不想看。”
初雪的口气有点急:“格格……您看一眼吧。五皇子说……”
我不耐烦的打断她:“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进宫就不见了你的人影,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差的。”
我心中烦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口气。
初雪虽然知道我心情不好,想来没料到我会如此,眼眶一下子便红了:“格格,奴婢知错……”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罢了,我写封信给你,你帮我送去菊园,交予掌柜。”
初雪知道我是要写给墨泽,噙着泪水去书桌前磨墨去了。
我想了又想,提笔写道:“无风三分寒,挥泪半分情。春风不解意,独言旧时心。”
然后拿起他给我做的磺石印鉴,印了一个艳红的新印。
大概是酒意上来了,我便去休息了。
老头……你敢不敢在梦里跟我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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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泽收到我的信已经天黑了。宫里举办夜宴庆团圆,人来人往,不比白天差。
墨泽就是在大家都在热闹的时候,拆开了我信:“无风三分寒,挥泪半分情。春风不解意,独言旧时心。”
好一个,春风不解意,独言旧时心。墨泽暗道,宁儿啊宁儿,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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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那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喝的时候畅快,却后患无穷。
洗漱之后,初雪给我端来了一碗蜂蜜水:“格格,蜂蜜水治宿醉头疼是极好的。”
我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喝了。只要能让我头不疼,苦汤水我都喝,何况是蜂蜜水呢?
见我喝完,初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格格,今儿早上在门口发现的,想来是五皇子给你的回信。”
我接过来,看着信封上的“宁儿亲启”四个字,一遍遍的抚摸着,就是不敢打开。
初雪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又转身回来,手里拿了个精巧的小盒,递到我面前:“喏,昨儿五皇子殿下要格格看的东西。”
我不敢接,也不敢看。他定是恨极了我,怨惨了我。这盒子里装的,定是我送他的荷包。
初雪见我犹豫不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亲自动手,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盒子——居然是一对同心结。
我不由自主的念道:“同心结尽千千缕。今宵魂梦知何处。翠竹芭蕉,又下黄昏雨。”
同心结,都是婚嫁时才用到的东西,寓意着“永结同心”,又称“同心方胜”。是希望夫妻成婚之后,夫妇同心,百年好合的意思。
墨泽,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