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旋墨并没有死。
确切的说,他是在魂魄散去的千钧一发之刻被人聚了魂,并且这个人还将他的妖魂投入了人间。
会是谁呢?附在徽州知府秦家的小公子身上的云旋墨躺在床上闭紧眼恹恹地想着。
是师父吧?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她的气息,几千年前她教了他喝酒、炼丹、法术,他想他不会认错。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呢?几千高龄的狐狸、如今的秦沄铮小朋友回忆起了以前自家师父时不时偷下东荒奔入人间的不靠谱行为,一瞬悟了。
一定是师父又无聊了!下了人间溜溜管管闲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他这个丢脸的徒弟惨死而已。
真是丢脸啊,丢脸都丢到师父家了。
为什么师父要救他呢?这样难过,这样赤裸裸地被剖了心……
秦沄铮羞愧地几欲爬起来再死一次。
他也恨不得起来找到他曾经的妻子,那位高贵的公主,抓住她的衣领,大声地问一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以爱我之名剖我之心?!明明我对你那么好!”
可他不想动,心里面被一种绝望淹没,他觉得累,疲倦,完全没有办法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旁边有女人的啜泣声:“铮儿啊,大夫说你已经醒了,你为什么不肯起来吃饭?不肯和娘说一句话?铮儿啊,你爹爹知道错了,他不该打你,你先起来跟娘说句话好不好?”
真是吵。秦沄铮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不耐,翻了个身。
秦沄铮的母亲见状,哭的更加凄惨。
不吃不喝不说躺着不动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秦夫人照旧在他面前哭泣,哀声祈求。
“伯母——你怎么了?”奶声奶气的稚女声响起,满带着娇气和关怀。秦夫人的哭声一停。
秦沄铮昏沉沉的脑袋一个机灵,有些清醒。
有细琐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走近。
“伯母不哭——”一个小姑娘来到秦夫人面前,努力地踮起脚想替她擦去眼泪,口中还道:“哭了就不漂亮了。”
秦夫人蹲下身,勉强收起哀声,道:“原来是小阿仁啊,怎么到这里来了?”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她细声道:“我听阿满说秦哥哥还没醒来,我很担心,所以就来了。”
还没醒来?恐怕大家都在传他快要死了吧。秦沄铮在心底讽刺地想。
果然秦夫人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不……不是这样的,你秦哥哥不是没醒来,他只是……只是不愿意起来……”
“哥哥不愿意起来?”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诧异,旋即又兴奋起来:“我知道了!哥哥一定是太贪睡了,我来给哥哥唱首歌吧,哥哥听了一定会愿意起床的!”
小姑娘摩拳擦掌,自信满满,不容分说地噔噔噔地跑到秦沄铮的床头,开唱:“请你不要睡懒觉,请你不要睡懒觉……”
真是个好孩子啊,秦沄铮一边听一边感叹。
然而稚女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有一种奇异的安抚的力量,让他忍不住转开心思,凝神细听起来。
“请你不要睡懒觉,吃得饱,睡得好,才能快快地长高……”(没错,你没有看错,这确实是汪苏泷的《请你不要睡懒觉》,不是穿越,只是歌词乱入,嘿嘿嘿)
秦沄铮:……
秦夫人:……
秦沄铮忍无可忍,艰难地睁开眼,打量这个胆敢嘲笑他矮的小姑娘(狐狸忘了他现在是人了,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呀,哥哥醒了!”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趴在他床前的小姑娘的样貌渐渐映入他的眼帘——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衫子,头上总着两个角。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漾着甜而天真的笑容,淡色的细弯眉,琼鼻朱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殷切而欣喜地看着他。
小姑娘喜滋滋地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奶声奶气地又问:“哥哥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暖暖的,香香的气息拂在脸上,秦沄峥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秦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旋即惶急地扑过来,握住他的手,迭声问:“铮儿,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渴不渴?饿不饿?我,我去叫人给你煮碗小米粥来。”说着她又急急起身,向外跑去,唤着丫鬟。
秦沄铮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姑娘,小姑娘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用细细软软的声音道:“秦哥哥,你看,伯母多疼你啊。”
小姑娘本是无意间有感而发的一句话,秦沄铮却有点恍惚起来:没错,那个刚刚跑出去的女人多么关心床上的这个孩子啊,不肯离开不肯放弃……
不知秦沄铮想了些什么,反正秦夫人回来时端的一碗小米粥秦沄铮都乖乖地吃完了,把秦夫人感动地热泪盈眶的。
粥足饭饱,秦沄铮空出嘴来,终于忍受不住小姑娘的盯视,默默摸了摸她的脑袋,沙哑着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咧嘴一笑:“我叫栗美仁。”
秦沄铮沉吟:“小仁?”
……
静默,静默,还是静默。“哇——”栗美仁突然扑到秦家伯母的怀中号啕大哭,一边愤愤指责:“伯母——哥哥骂我小人——呜呜——”
秦沄铮:……
秦伯母嗖的飞过来一个眼刀狠狠剜他一眼,连忙柔声安慰栗美仁:“不哭啊,阿仁,你秦哥哥他不是有意的……”
栗美仁扁扁嘴,还是觉得伤心,接着哭,搞得秦伯母手忙脚乱。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柔柔地捧住栗美仁的脸。秦沄铮微微倾着身,拇指轻轻为她拭掉眼泪,用无奈而略带宠溺的目光看着她:“仁仁,别哭了。”
那双手真好看啊,那张脸真俊啊,那双专注的流光璀璨的眼真漂亮啊,栗美仁呆呆地望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流。
栗美仁陶醉在美色中。
啊,连仁仁这个名字都那么好听。
……
打那天之后,秦夫人待邻居家的栗美仁好的好像自家的亲闺女一样,因为她一直觉得是栗美仁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秦沄铮叫了回来。
而事后栗美仁很是恼火自己当时的表现,怎么可以就那样轻易地原谅他了呢,“虽然他……”栗美仁努力回想着自家姐姐对秦沄铮的评价,“额,颇有姿色,但是我以后是不会被美色迷惑的!”坚定地握了握小拳头。
什么啊,赵静歌撇撇嘴,对这个叫秦沄铮的男孩子很是不满,因为她刚刚不知死活地去挑衅结果被人家的毒舌喷的铩羽而归,她愤愤道:“秦沄铮这个家伙奸诈狡猾,跟个成精了的死狐狸一样!”
狐狸!栗美仁眼“噌”地一亮!哇,果然呢,秦哥哥果然像那种白白的、毛茸茸的聪明又可爱的小动物呢,太像了!“以后就叫他“狐狸哥哥”好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赵静歌、周妍心、郑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