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努尔哈赤再次大摆筵席,还特地杀了头猪庆祝,任谁都看得出来,努尔哈赤对这最宠的女儿肚子里的这个第一个第三代是多么的关心。
“你这丫头,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来告诉阿玛?这何和理也不知道,真是!”努尔哈赤现在就是一个父亲,喋喋不休。
“本来这几天身上就不大痛快,就找了大夫来瞧,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正赶上孟古姐姐回来,大家都忙,我也就没说。谁知道今儿赶巧阿玛让我骑马呢!”东果格格一顿娇嗔,努尔哈赤自是心疼不已,可孟古就有些下不来台。
“嫩姐你和我怎么还这么拘谨啊,你有身孕这事儿就是我们建州的第一大喜事,我当然也是替你高兴啊!”孟古只好道。
“就是!和阿玛还客气什么!再说,阿玛这两日是忙了点,但我闺女的事儿那不就是第一大事儿么!”努尔哈赤也笑道。
“嗯,我下次会好好记得的。”东果格格乖巧的答道。
“这丫头,才第一胎就开始想着下个了!哈哈!”舒尔哈齐笑道。
“额其克你最坏,每次都取笑我!”东果嗔道。
“是你有了身孕,额其克替你高兴!也希望你多子多福!哈哈——”
一家人都在围着东果格格,哄着她、奉承着她。自然大伙儿也敬了努尔哈赤和何和理不少的酒,一时间好不热闹。
只是有些时候越是喧嚣越能体现出一隅的宁静。鄂古利静静地坐在属于福晋们的桌子那里,一切于她是那样遥远,众人都知道栋鄂大福晋多年来并无所出,所以未免尴尬,大家也不好向她道喜,更别提敬酒了。他们的桌子离的是那样相近,却又仿佛相隔那么遥远。
孟古看着鄂古利的落寞,心中也不免疼着。
金台吉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孟古的,孟古看着他,舒展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夜努尔哈赤喝了很多,他真的很高兴,他从来不在喝多后多话,可今天回到房间后他就不住地和孟古说:“我努尔哈赤真是个有福之人,我的孟古这么能干,为我们建州立了大功。我最宝贝的女儿如今又快当额娘了,我就快当郭罗玛法了,青丫在天上看见也是会替我高兴的,孟古你说是么?”
“我女儿的孩子,可是我努尔哈赤第一个孙子辈的人哪!我一定要给他娶个好名字!旷世的好名字!孟古你说好不好?”
“叫什么呢?叫丰生额还是内尔吉呢?还是直接叫巴图鲁?巴克什也不错。”
“贝勒爷,咱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等生出来再取去不迟啊!”孟古强忍着心中的不耐,温柔的说。
“是,我这是太心急了,哈哈。睡吧!睡吧!”努尔哈赤笑道。
孟古的心里很是厌烦,东果格格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了不起啊?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努尔哈赤的第一个女儿?还是因为她是佟佳福晋的孩子?或者是因为东果出生的十年努尔哈赤一直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当成了宝贝疙瘩?难道努尔哈赤看不出来东果不喜欢她么?还是他想要求她必须和他的所有孩子打好关系?想得头疼,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第二天悠悠醒来已经是巳时了。
看孟古醒了,阿济根跑过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贝勒爷什么时候起的?”孟古问道。
“贝勒爷五更时起的,收拾停当后就出去练操了,辰时回来和福晋用早饭,看福晋还没醒,就自己先用了。走的时候吩咐奴才,说白天福晋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去库房里挑几件好东西送给东果格格。他同金台吉少爷他们去摔跤了。”
“昨儿个贝勒爷不是赏了东果格格好些东西了吗?今儿大福晋肯定还要送的,干嘛还要我去送呢?”刚起来就听见东果格格的事儿,孟古心里有些堵得慌。
“贝勒爷说了,他给的是他给的,福晋挑的就是福晋的心意。”阿济根答道。
“唉!反正是拿着他的东西买好。”孟古叹道。
自从努尔哈赤说让孟古的一切用度等同于大福晋的时候,就赐了她库房的钥匙,这钥匙是连衮代大福晋都没有的,就独独赐给了她。其荣宠之圣,可见一斑。
“奴才忖度着贝勒爷也是知道福晋的,所以才做如此吩咐。”阿济根向来灵动。
“罢了,我也不会少块儿肉。”收拾停当,用完早饭,孟古去库里挑了两支金海棠步摇,又拿了自己陪嫁的一柄玉如意向额驸府走去。
那时建州刚刚崛起,钱银更是短缺,那对金海棠步摇还是努尔哈赤去朝贡的时候为朝庭大官送礼人家给的回礼,甚是珍贵。叶赫部虽然相对富足,但孟古作为最风光出嫁的格格,也只有六柄如意,那都不知道是自己的父兄多少年攒下的老本儿,如今也还是要拿来送人。努尔哈赤虽说让她去库里挑,让她做顺水人情,可她也不能都从那里拿,怎么也都得出点儿血。不过只要送得体面,这些身外之物,也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东果格格似乎一下子成了整个佛阿拉的重点保护对象,更别提额驸府了,这天虽然是早就定了的摔跤比赛,何和理必须参加,但鄂古利作为何和理的大福晋还是要留下来关照东果格格。而东果从昨天的还活蹦乱跳变成了如今卧床安养。
“嫩姐,今天感觉怎么样?”不免的,孟古总要关心那么几句。
“多谢孟古姐姐关心,我今儿感觉挺好的,只是额驸不放心,非要我在炕上躺着。”东果笑吟吟的答道。
“听说有孕的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躺着也好,只是也要适当的活动,对小孩子也是有益的,而且生孩子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回忆着还是林雨的时候学到的知识,孟古嘱咐道。
“嗯,我记下了,多谢孟古姐姐。”
“对了,我给你挑了几样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让阿济根把礼物捧上来。
“这么贵重,我怎么敢当!何况昨儿个阿玛已经赏了好些东西了,大福晋刚刚也送来了许多。”
“你如今有孕,贝勒爷欢喜的不得了,我也跟着高兴啊。这点东西算什么!昨儿个我还和贝勒爷琢磨着要给你未来的孩儿取名呢。”
“孟古姐姐你就会取笑我!怎么就那么心急了呢!”东果格格的脸红了红。
“是,不急!等孩子出世,一定娶个最好的名字!”孟古笑着。又道:“你先乖乖养着,我去看看鄂姐姐,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嗯。孟古姐姐慢走!琪娅,帮我送送!”
出了东果格格的院子,孟古向鄂古利房间走去。
“姐姐。”没有让人通禀,孟古轻轻的走了进来。
鄂古利正坐在窗台上,悠悠地看着远方。
慢慢回过头来,道:“雨儿,你来啦。”跳下来,走到榻旁,道:“坐。”
“姐姐,你还好吗?”小心翼翼的,孟古问道。
“还好。”说着,拉起孟古的手,道:“雨儿,还好嫁给何和理的不是你!真的。我今天才知道嫉妒心是多么的要人命,还好嫁给他的不是你,否则,我一定会发疯的。”说着,眼泪不自觉涌了出来。
这是孟古第二次看见鄂古利如此大哭,第一次还是那年何和理被朝鲜奸细抓去的时候,鄂古利看着何和理平安回府,激动的留下泪水。是啊!还好,还好不是她嫁给何和理,还好,她爱上了努尔哈赤!看着鄂古利,孟古轻轻地搂着鄂古利的肩膀。
“鄂姐姐。”孟古拥着她,她知道她此时有万般的委屈,只待一个倾听者。
“雨儿,我好后悔。我后悔让何和理跟着努尔哈赤去哈达,我好后悔让东果进门,我好后悔来到佛阿拉。为什么我没有孩子?我好讨厌自己!如果我能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我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孩子啊!”
孟古拍了拍鄂古利的后背,替她顺顺。
“我现在真的很恨我自己,也恨爱新觉罗的每个人,更恨何和理!”
孟古替鄂古利擦了擦眼泪,道:“你是太在乎何和理了,才会这样啊!”
“是!何和理这个坏蛋,我恨死他了!”
“鄂姐姐,”孟古道:“大夫给你瞧了,说你是为什么不能生了吗?”虽然这个问题很刺心,但孟古还是不得不问,希望能有一个突破口。
“这个,”鄂古利停止了哭泣,抽噎着,道:“当时我没了第二个孩子,我心里难过,于是没太保养自己的身子。再后来两年也没有消息,找个大夫看,说我是着了寒,不易有孕,让我好好调理。可是后来一直忙于政事,就没照看。”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有小孩的?”孟古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
“可是我来建州都两年了,这两年差不多也是养尊处优的,何和理对我也好,我也一直没有动静啊!”
“找千金一科的大夫瞧了没?”
“这事儿怎么好找。”鄂古利有些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鄂姐姐你才二十多岁,正是生养的好时候,你信我,你一定会有孩子的!”孟古信心满满。
“真的?”鄂古利惊喜道。
“嗯!如果是寒凉,你先要食疗,这个既安全又不会让你觉得不好意思。我一会儿给你写几个治疗寒凉的食谱,你自己先吃着。我再去帮你找找千金一科的好大夫。”
“雨儿,谢谢你。”鄂古利感动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希望鄂姐姐你能考虑一下。”虽然难以启齿,但孟古不得不说。
“什么办法?”
“给何和理选几门亲事!”
注:丰生额:满语,有福之人。
内尔吉:满语,聪明灵透的人。
巴图鲁:满语,勇士。
巴克什:满语,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