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吉就在佛阿拉住下了,除了偶尔和努尔哈赤、扈尔汉、何和理这些人出去打猎、捉鱼之外,多数时间他都和孟古在一起,这让孟古感觉像是回到了出嫁之前,每天就喜欢和他一块儿玩。
“孟古,你说这汉字怎么看着认识,写起来这么难呢?”虽然他们这些公子哥也都要学习汉文化的,但他可一直没怎么尽心。
“这些汉字都是有出处的,我前几天不是教你查《说文解字》了么,这‘六书’之妙啊,就是在这汉字里体现的了!”
“福晋,哈达那拉福晋来了!”阿济根进来禀报。
“快请!”在这府里,也就阿敏平时能来她这走动走动,别人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我是不是打扰孟古姐姐看书了?”阿敏娇声问道,看到金台吉也在,又道:“金台吉哥哥也在,阿敏有礼了。”说着给金台吉福了一福。
“阿敏妹妹,咱们的亲姑舅兄妹,不用客气了。”金台吉道。
“金台吉哥哥这也是在练字么?”看到金台吉脚边揉的一团一团的纸,阿敏问道。
“是啊!汉人的东西,就是难!”金台吉练的心烦,索性扔下了笔。
“哥你真是的,才这么一会儿就说烦!”拿起笔塞到金台吉手里,凶巴巴道:“你可是忘了自己说什么了,还要学诗词呢,连字都不愿意写!”
“学诗词就一定要学写字的么?”金台吉拿着毛笔,对着孟古可怜兮兮的道。
“一定啊!不然你怎么会理解其中的精髓呢?”孟古道。其实她也觉得这样麻烦,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唐诗三百首》,所以也没办法教科书似的让人做到“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更何况,她能背诵下来的也不到一百。
“金台吉哥哥可能是练的累了,不如我们出去骑马吧?”阿敏建议道。
“骑马好哇!骑马可以活动筋骨,对身体好!小妹我们出去骑马吧!”看着孟古斜着他的眼睛,又笑着对阿敏道:“我记得那天阿敏你骑马了是吧?你那马骑得好!马术真棒!小妹你就不会学学?”说着又看向孟古。
“唉!哥你怎么这么爱偷懒!那你今天的作业还能完成了吗?”孟古无奈。她如果当老师,肯定就是毫无原则,把学生宠坏了的那种。
“没问题!《离骚》是吧?我都背下来那么长了,意思我都理解了!咱们走吧走吧!”说着就拉着孟古走出了院子。
“喂!阿敏,你今天是来找我骑马的吗?”孟古不忘问一句,“是呀是呀!”阿敏也跟着跑了出去。
其实孟古也是喜欢玩的。不过她这人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譬如说来了古代,有些东西不学白不学——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冬季,金台吉在建州玩的开心,加上又大雪封山了,年就要在佛阿拉过了,孟古自然也是高兴,现在金台吉在她心目中已经不只是哥哥了,还是一位不可或缺的蓝颜知己。
另一边,鄂古利的两个妹妹鄂尔赫和温哲珲也来到建州三个多月了,温哲珲美丽大方、心思细腻,有着鄂古利温婉持家的一面,而鄂尔赫直爽豪迈、潇洒不拘,很像瓦尔喀什人的性子。两个小姑娘单纯善良,和孟古的关系也十分要好。
何和理和这两位小姨子的关系也素来要好,也是看着她们长大的,从她们来后,陪东果格格的时间也相对少了些,这让东果格格多少有些不满,但作为淑勒贝勒的长女,她自然不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
这天,孟古与金台吉又来额驸府玩,如往常一样,先去看看重点保护对象——东果格格,正赶上何和理也在东果格格房里。
“嫩姐,这两天感觉如何,害喜还严重吗?”拉着东果格格的手,孟古轻声问道。
东果格格的面色有些苍白,眉头微蹙,想是刚刚经历了严重的孕吐。
“格格刚刚才吐过,早上吃的都吐了出来了。”琪娅在一旁答道。
“这可怎么好,不是说只有两三个月的时候才会有严重的孕吐么?怎么这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呢?”看着东果格格,孟古的担心其实也不是表面文章,东果格格只有十三岁而已,放在现代,十三岁才小学毕业,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东果却已嫁作人妇,要经历怀孕的辛苦,这由不得她不去同情。
“大夫说孕吐现象是因人而异的,格格这也算正常,只是饮食上要清淡一点。”
“有什么想吃的就说,不好弄的话就来和我说,我怎么也会帮你弄到的。”
“多谢孟古姐姐。”东果格格无力的谢道。
“我就不打扰了,你好生歇着。”说着,慢慢的把东果格格的手放下。
“我就不送了,让琪娅送一送你吧。”
“别了,让她伺候你吧,我这是常客,不用送了。”
“还是我送送吧!”一旁的何和理说道。
孟古再不好拒绝,只好由着何和理送出院子。
“你——”
“你——”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住了口。
“你好好照顾嫩姐,她还小,怪可怜的。”孟古开口道。
“我知道。”何和理应着。
“送到这儿回去吧,我去瞧瞧鄂姐姐。”他们很少如此单独在一起,孟古也一直避免着这种瓜田李下,今日这般,孟古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那我也去看看她,咱们一路吧。”何和理问道。
“金台吉哥哥在前面等着我呢。你回去好好照看东果格格吧,孕中多思,你该多陪着她。”孟古婉言拒绝。
“我知道了。你——”何和理看着孟古,一时恍惚,继而道:“你慢走。”
“嗯,回吧。”孟古转身离开,心里有些空空的,也许,这种感觉就叫恍如隔世吧。
拐出回廊,金台吉在树下站着,他背着手,抬头看着树枝上的积雪,阳光洒在雪上,折射出异样的光彩,映衬着金台吉遗世独立,好似要羽化登仙一般。
孟古不忍打扰此时的美好,但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是惊扰了那份金台吉的美景。
“出来了。”金台吉回眸一笑。
“嗯。”
“走吧。”
兄妹二人走在冬日的阳光下,映出长长的柔美画卷。
“孟古姐姐来了呢!还有金台吉哥哥也来了!”刚进院子就听见鄂尔赫的喊道,这也算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鄂尔赫正踩着凳子,够那房檐儿上的冰柱,火红的衣衫衬得她格外明艳动人。
“你当心着点!”孟古忍不住唤道。
“没关系!我身手好着呢!”摘了两根,鄂尔赫灵巧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金台吉哥哥,送你!”鄂尔赫献宝似的拿到金台吉面前。
“你自己玩吧!你也赶快进屋,别冻着。”金台吉道。
“一起进去吧!”说着就要用身子去撞门,到跟前儿才想起来门是向外开的,不由地微微一窘。
“还是我来吧!”金台吉把门打开,又掀开门帘,让二人进去,自己才随后进来。
“鄂姐姐呢?”刚一进门,孟古就忍不住问道。因为凭着鄂古利的性子,听到鄂尔赫喊的时候就一定会出来迎着的,可今日有些不正常。
“姐姐不太舒服,正在炕上躺着呢!”温哲珲轻声道。
孟古赶快走进里屋,鄂古利听声儿就已经靠在了软垫上,脸色微红。
“鄂姐姐,你怎么了?”孟古赶快问道。
“可能是着了风寒了,这两天就有些发热。”
“找大夫瞧了没?”
“没有,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稍稍有点晕,其他的也没什么。”喝了点放在旁边的姜茶,道:“你去看嫩姐了?她怎么样?”
“她也是不舒服,孕吐怪严重的。你也是,怎么还能着了风寒,不是让你别总走动么,天这么冷。”孟古又忍不住唠叨。
“何和理在那儿吗?”鄂古利又问。
“嗯。刚刚说要一起来,我见嫩姐还不舒服,就没让他过来,早知道你不舒服,说什么也得让他来瞧瞧。”孟古有些后悔。
“哦。”鄂古利没精打采的。
“姐姐,应该让姐夫来看看你的。他都三天没来看您了。”鄂尔赫道。
“姐夫自己要来会来的,咱们去请的话,不让侧福晋那边不愉快么!”温哲珲告诫道。
“我就不明白姐姐了,怎么到了佛阿拉变的这么好性儿,以前姐夫哪这样过?就是给他惯的!”鄂尔赫可不管这些,以前何和理是栋鄂部长的时候他也没怵过他。
“你少说两句吧!”温哲珲向鄂尔赫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鄂古利确实是不舒服,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我看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这大福晋生了病连个大夫都不看,说出去成什么体统?!”孟古拿出了大福晋的派头。
“还是我去吧,你照看着点儿。”金台吉道。
“我和你一起去!”鄂尔赫也自告奋勇。
“行!你们去吧!快去快回。”孟古道。
其实贝勒府里就有大夫,这一来一回也只是一会儿时间。
“奴才给两位福晋请安!”
“行啦!就别弄些虚礼啦!来瞧瞧大福晋这是怎么了。”孟古赶快吩咐。
“是!”小心翼翼的搭上鄂古利的脉腕,眉头是拧了又拧,好久才慢慢道:“敢问大福晋,您这几天是不是下腹有些疼痛,然后头脑有些发热,嗓子发干呢?”
“是。总还觉得闷闷的不痛快。”鄂古利答道。
“那——”刚要说,又看看在一旁的金台吉。
“哦,我去外间儿呆会儿。”金台吉赶快出去。
看金台吉出去,大夫才慢慢道:“那大福晋这两天是不是下体流血啊?”
鄂古利的脸红了红,道:“是!可能是月信有些延迟,所以这次肚子才不舒服,来的也少点。”
“什么月信?”大夫惊愕道:“大福晋是不知道自己是快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吗?”
“什么!”屋里的四个女人一起喊道,吓了大夫一跳。
“呃——”大夫有些尴尬,道:“大福晋确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大福晋月信迟来,自己不知道么?”
“我——”鄂古利有些兴奋、有些害羞,道:“我的月信一直不准,所以我也不知道。”
“太好了!”孟古忍不住尖叫道:“鄂姐姐,你这是求子得子,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么,你肯定会有孩子的!”孟古也忍不住替鄂古利高兴。
一屋子的人都沉浸在鄂古利有孕的惊喜中。
“不过——”看大家都这么兴奋,大夫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鄂古利看大夫面有难色,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大福晋下体出血,这是流产的先兆。”
“啊!”一屋子的女人立刻感觉血液都凝滞了。
“不过大福晋不用担心,好好调理,或许还能补救。奴才就想知道,这血流的多不多?”大夫的汗都快惊出来了,在贝勒府当差,这银子可是不好赚啊!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好多不多,应该是很少的,正好,我昨儿换下的还没洗,您看一下。”虽然很羞耻,但鄂古利这时也顾不上了,就要下地去拿。
“还是我去吧!”孟古跑到杂物间,把盆里没洗的亵裤拿了出来。
“还好,不多。”大夫看了一眼道。“我给福晋开一个保胎的方子,福晋先用着。然后这一个月就先不要走动,能躺着就别坐着,更别出门。还有这生冷寒凉的东西就都别吃了,奴才再给福晋写几个药膳的方子,好好养着,这胎就没什么问题了。”
“还有补品什么的?需要什么,尽管说!”孟古道。
“吃点阿胶什么的比较好。福晋这个时候最得补气血。”
“好好!谢谢大夫了!”孟古开心道。
“奴才应该的!”说着退到外间儿写方子去了。
“太好了!”孟古再次忍不住尖叫。
“雨儿,这次多谢你!”鄂古利忍不住谢道。
“谢我什么!要谢啊,就谢你这个争气的肚子!哈哈!”
屋里的四人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