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木制的敲门声响起。
“谁?”雨寒迷迷糊糊地翻身下榻。
“我,长寂。”
“哦,进来吧,大半夜的不睡觉,到这来干嘛?”
“大?大大大……大半夜?!您老瞅瞅,公鸡都去午睡了,您还没早起呢?!”
“去死吧你!!!”雨寒无语的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光,心虚的回了一句。
长寂勾起一边唇角,邪邪的笑了一笑,眸中是旁人看不懂的胶着。
再次望向那张在梦境中反复让自己执念的容颜,雨寒在一夜之间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一切顺其自然’……”雨寒暗暗念着女人……呃……她前世的妈的话,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层混乱的关系……
好吧,就不该听那两个混蛋的话,说什么劫富济贫,根本就是钱不够花了嘛~~~雨寒仔细确认好那缕象征身份的银发没有露出来,才又在脸上蒙了块黑布。
雨寒将寒陌剑藏于黑袍之下,满心郁闷地想:世间果然没有一尘不变!就连之前看见自己连话都不会说、把自己憋得够呛的师兄,都变得如此狡猾了!难不成只是擎昌这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才露出本性?不会!师兄是个乖宝宝!都是长寂带坏的!嗯,都是长寂!
气鼓鼓的想起长寂,脑海中顿时浮现那张在炎阳下回眸微笑的侧脸,和那个顽皮却掩不住绝代风华的邪气笑容。两张气质截然不同的脸缓缓重叠,最后只剩“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一切顺其自然”这句话缓缓萦绕,消散在蓝色苍穹中。
晃了晃脑袋,“什么‘是劫是缘,前世自有定数’?!那张邪恶的笑脸真是我的劫数!”
雨寒一想起早上为了谁去筹钱而划拳的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再一想到好不容易赢了的自己被长寂一句“忘了说了,赢得去”给差遣了出来,就更是五脏六腑冒烟。更更更更让雨寒无法容忍的是,把她当宝贝在南山罩了这么多年的擎昌竟然一脸迷倒众小旦的倾生笑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柔柔弱弱(?)的小师妹被长寂欺负!!!
“等老娘把那些嘴脸丑恶的当朝官员劫了后再来好好照顾一下我亲爱的师兄……”雨寒这样想着,虽然她明知道擎昌武功高于自己……
数丈宽的街市,众百姓在行至一处朱红漆瓦的府邸前都停止谈笑,低头绕行。雨寒煞是奇怪地望了一眼府邸挂匾,隶体“赵府”两个字在耀日下泛着炫目的白光。
这是什么人?
雨寒在门口静静伫立了一会儿,正暗自思考着。不久,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突然醒悟,自己一袭黑袍还蒙着脸,如此肆无忌惮的直接站在这,在这群市井小民中的确是在找围观……
于是,雨寒转过身,将蒙脸布取下,露出牙齿甜甜一笑:“不好意思,大哥大嫂们,小女子只是路过……所以,路过的请继续路过……我先走喽!”说完赶紧疾行了几步,找了一个人迹相对稀少的角落,足尖一点,掠上隐蔽的房顶。
留在原地的一众平民都还在那个足以倾城倾国的美好笑容失神,待明白过来时,佳人已不在……这时,才突然有人说了一声:“刚才那姑娘走路怎么没声啊?”……
立于房顶的雨寒才不会知道那句反应极其迟钝的无聊质疑,当然,她也不能容忍有人质疑她的轻功……
静静看了看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堪比王宫的气派赵府。雨寒才缓缓闭眸,霎时间,身侧的空气开始躁动。几乎是一瞬间,重归沉寂。在那一瞬间恰好经过雨寒所栖身的屋檐下的人,只觉得周身在烈日下莫名的一阵清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此清凉舒服的阴寒之气一旦尽漏锋芒侵入体内,可以在一念间让一个普通人冻结心肺而死。
而他们同样没有看到的是,站在屋顶的雨寒将周身空气凝结成细小冰晶向远处扩散而去。这需要对内力多么精准的把握!!
过了一会儿,一道微弱的破风声传来,难逃将内力扩散的雨寒的耳朵。
一个黑影急速掠来,在雨寒面前单膝跪下:“属下寒陌门纪延冥,敢问门主有何吩咐?”
“帮我查一下这个赵府什么来路。”
“这个属下早就有留意了。”小眼睛黑衣男抬头。
“哦?”轻挑一下眉毛,一脸好奇。
“这是当今宰相赵无眠的府第。赵无眠乃是支持二皇子登基的重要人物。这老狐狸也算得上两朝元老,在宫中横行数十年,朝中大半势力尽在掌握。”
“赵无眠?唉~一个老头?白瞎这么诗意的名字了~~~”雨寒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小眼睛男人半低着头,恭敬立在身边,想笑又不敢笑。就仅仅是那几根璀璨的银色的头发,就足以让宏孝江山大半子民毫无条件的跪伏于其脚下,谁人敢笑她一届黄毛丫头!
“延冥兄,我要去那宰相府折腾一番,你陪不陪?”雨寒斜看向纪延冥。
“属下不敢谈‘陪’,属下定护的门主周全!”
“得了,到时候别让本姑娘保护你就行了。”雨寒干净利落的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
雨寒在烈日下,分明的看到了已至弱冠之年、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男人头上“腾”的冒出了几道黑线。十分满意的咧开嘴乐了一下,然后整理好蒙脸布,化成一道黑影,向前掠去。纪延冥一怔,立刻跟了上去。
眼看着,赵无眠在正堂内一怒,一脚将一个布衣平民踹到一边。
之所以这么确定那烟紫色锦袍男人就是赵无眠,并不是因为衣着的华丽,只是在初听这个名字时,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和“猥琐”这个词划等号……
“延冥兄,看到那个猥琐大叔了吗?一会直接用真气震走其他周围的人,然后挟持他就行了!”雨寒说得极快且用内力包裹。
正因为如此,搞得纪延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个“猥琐大叔”就是在宏孝王朝横行风光了数十年的当朝宰相……这么快就给人家重新命名了……
点了点头,纪延冥运起暗藏黑色的内力,霎时间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一道黑影,准确的说,是一阵黑烟吹进正堂,十分精准的将周围的家丁和丫鬟震到一边,确保没死又没有反抗的能力。
烟紫色锦袍男人惊恐的看着黑烟缓缓凝形成一个颀长挺拔的年轻身影,“来人啊,何人敢擅闯宰相府?!快来人,给本相清理出去!!”
“靠,猥琐大叔,你能不能别喊了?闹心死了!你叫的是那些拿刀的废物吗?呃……他们被我一不小心冻成冰棍了……”
“猥琐大叔”眼皮不受控制的剧烈抽蓄起来,好一个“一不小心”……
“你们要干什么?”赵无眠满脸警惕的看着一脸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白牙齿露出来,笑的人畜无害,虽然有些不大相信,但许久无人响应的沉默和雨寒周人围绕的惊人寒气,似乎是真的……
淡淡瞥了一眼赵无眠不着痕迹向后轻移一步的小动作,轻轻开口:“不干什么,要银两……”
“要……要多少?”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这风光半生的宰相,心第一次陷入谷底……
“有多少,要多少……”
待赵无眠把大箱珠宝搬出来,几乎丢了半条老命。再双手颤到不行的拿出大沓大沓的银票。最后迫于雨寒周身萦绕的惊人寒气和纪延冥那如万年冰潭般深不可测的境地。一咬牙,将怀中的私印和皇上的御赐金牌也拿了出来。
“嗯,不错嘛老头,这日子过得~~~很能贪嘛~~~”只一句话揭了老底。
雨寒扫了一眼因心疼而满脸皱纹都叠起来的赵无眠,淡淡开口:“可以了。”又捏了捏一跌明显已上万有余的银票,重复了一遍:“可以了。”
赵老头一听大喜,以为可以保留一份家底,结果……
“本女侠一向秉承着‘得不到便毁’的原则……”
赵无眠悲,纪延冥微怔……
“但是~~本女侠还是很善良的……”
赵无眠喜,纪延冥怔……
“那就把宰相私印留下,其余的毁了吧~~~”
赵无眠悲,纪延冥大怔……
“但不给你一点补偿,我心里也不踏实~~~”
赵无眠大喜,纪延冥继续怔……
“这样吧,为防止御用金牌被毁,皇上怪罪,我帮你把宅子烧掉一半吧~~~这样就有理由了!!”
赵无眠大悲,纪延冥彻底石化……
“女侠手下留情啊,赵某一生为天下着想,得到些家底不容易啊!”才反应过来的赵无眠“扑通”跪下,冲着雨寒拼命磕头。就算他再傻,也不难看出这个长相清纯的女孩才是说话管用的那个。
雨寒带着一丝玩味和戏弄的清眸瞬间转冷:“一生为天下着想?赵大人的确为天下着想,想的大皇子未生先夭,想的朝中大半官员都与‘赵’姓有关。”说到这里,雨寒一脸欣赏的看了看还在石化中的纪延冥,这人办事太靠谱了!……
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各位殿下中,还与您老对峙的,下一步就要扳倒十八殿下了吧~然后,这宏孝王朝,可姓赵?”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无眠开始,乱了。
“记住我的名字,‘宏孝三大门派’之一,寒陌门门主,独孤雨寒。”
“寒……寒陌门?!”赵无眠真的乱了。任谁都无法相信一个未满二八的女子是那个恐怖门派之主。但那沁骨寒气和她正解下的发带而露出的璀璨银发又不可能造假……
寒陌门,且不说那神剑寒陌剑,光那威名和隐藏实力可抵整个宏孝王朝!无奈此门派行事低调,却也总有人入仕朝堂,控制局势,连皇帝都不敢如何。本应是江湖帮派,与朝堂无瓜葛,但秉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则,一向低调的寒陌门,只因当朝一四品武将误杀门主亲传弟子,而于重启七年血洗朝堂!那份正义和实力,使得寒陌门成为许多武林中人最高的荣耀。
但显然,赵无眠的担心是对的……于是,老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麻烦你的。”雨寒望了一眼赵府已渐渐平息的火光,平淡开口。
“门主言重了,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纪延冥拱手。
雨寒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门主为何要向那老头暴漏身份?”
雨寒轻扬嘴角:“延冥大哥,这你就不聪明了……”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纪延冥,雨寒继续开口,“一则表明我寒陌门的立场,二则给他一个警示,三则,我想……引十八殿下晏羽现身……”
纪延冥抬头瞅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去,他明白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黑影如风略过,消失在茫然天际,蓝的灼热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