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年岁月匆匆流过,他只道君心薄凉,却不知她有苦难言。
宏孝王朝覆灭,他明知道太子晏歌野心勃勃,却身为人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他的主子,是十八殿下。
鉴延元年,他奉命夺回卉城。在漫天的血光中,他将所有的思念化为战神般的狂放。他知道她已嫁人,等不到他的高头大马将她迎娶;他知道他的老父亲在他成为威御将军后的第四个月,望着县衙那张斑驳的墙颓然咽气。他以为,有她的地方就是家,他以为,以后儿女承欢老人膝下就是家,可是现在呢?他空有奴仆无数的将军府,却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不知归途”。
太子即位,他与十八殿下被返召回都,两座城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卉州侯。他无可奈何,作为臣子,他只有服从,况且心狠手辣的晏歌没有免了他的职已经是万幸,他已无所求,又何必管这世事纠纷。
没想到,在十八殿下归去的当晚,奉命掩护殿后的他在林子里遇到了一群卉州遗民。有妇人,也有孩子,也有小贩,二十个人左右。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红缨帽——身为将军的他放他们一命。
他犹豫了,他记得掌控寒陌门的那个白衣小姑娘在临走前告诉他,在这里遇到任何人,格杀勿论!他虽然好奇这命令的奇怪,甚至是无理取闹,但他没资格质疑,他是真实的见识到了独孤雨寒的霸道,一己之力力战卉州大军,在这个势力世界,实力是让一切流言消失的最好工具。
但这一刻,他却真真切切的犹豫了。他在那一群流民中看到了一双眼睛,茶色的瞳仁,仿佛蓄满了一夜月光,只有他的明月才有这样的罕见的茶色瞳仁。但那不是他的明月,那只是一个体态臃肿且胭脂俗粉的俗妇。那妇人定定的看着他,他无奈,身为威御将军,又因为长了一张书生脸,所以这天下这样看他的女子有多少。
他怔了怔脸色,转身和他的一众属下商量,如何处理。毕竟在这动荡乱世,任何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生存。
监军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身不再理会。副官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举手表决。除去监军,三名副官,一个同意杀掉,两个决定放走他们,毕竟皇子叛乱,百姓是无辜的。
他深深的思索了许久,良久,轻轻转身,不予理会。
众人愕然。
他们的威御将军,拥有着万夫莫当之勇,从不曾,有着心软的时候。
为什么会心软?他不知道。只知道那双茶色的眼眸,仿佛蓄满了月光的眼眸,给了他太多震撼。
如果同意放人,那是对他的士兵不负责任,毕竟他们的父母是因为威御将军之名,才放心将儿子送来参军;如果不同意,那妇人身旁的少年清澈的双眸实在让他狠不下心。如果她还在,他们的儿子也该这么大了……
那群人被放下了山,那一夜他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瞧那火光满天,数十支火箭射上山上,深冬时节,山树干燥易裂易燃,火光瞬间冲天。
他恍然知晓已经上当,望天高呼:“天丧我也!!!”他既知道晏歌心狠手辣,又怎会放过他昭然将军?!
转身的刹那就和一双茶色的眼眸对视,除去那臃肿不堪、饱经风霜的身材,那双眼眸,像极了她。
那一夜,殿后军五千人,包括少年将军李昭然,全军覆没。二十三名卉州流民,亦丧生。
三天后,在卉州城与溯州城相隔一百二十里的树林处,一个白衣少年带着满篮子纸钱前来祭奠,罕见的茶色眸子中,仿佛蓄满了月光,说不出的动人。他来祭奠两个人,他的父亲和母亲。
山中小冢两个,上书:“吾母许明月之墓”“吾父李昭然之墓”。
少年暗淡的神采从无神且木然的茶色的瞳仁中射出来,突然,他慌乱地站起身,逃一样的冲下山。独留孤冢并肩……
————————后记:他胸带大红花,在大殿前宣言:“我李昭然,今生誓死效忠宏孝江山,此心昭然可鉴!!……”
他身穿粗布衣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七尺男儿,在她的颈窝间湿了眼眶,他说明月,你肯原谅我吗?他说,在这个势力世界,只有权利才能护住心上人,他说,等我高头大马将你迎娶。她笑着点头,在那夜温柔的暮色中,他的泪水,就这样浸湿了她的一生……
他说:“明月,我会爱你一生,此心昭然明月……”
他的老父亲咽气,她倾尽财产葬之,却与高头大马的他擦肩而过。
他中了武状元,她为了让母亲不受太守压迫,委身嫁与当地富商。卉州之战爆发,他作为宏孝威御将军平定反乱;她却为了他与她的儿子的安危被迫屈于卉州侯。
想见于山中,山中冬夜潇洒,他鲜衣怒马,依旧少年意气,她却体态臃肿,除了那俊朗的儿,她怎会有勇气与早已不认识她的他相望?
但可惜,这样深入骨子的思念,她从不知晓;这样倾尽一生的付出,他从未感受过……
但是就这样,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多好……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有多痛无字想忘了你孤单魂随风荡谁去想痴情郎这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有多痛无字想忘了你孤单魂随风荡谁去想痴情郎这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
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歌词选自《秦时明月》主题曲)
——————寒陌剑身后背,闻听惊鹊身后响起。走了这么一圈,到头来还是溯州城待着比较舒服……
路旁的说书人突然一拍醒木:“话说那李昭然将军,铁汉柔情真正好男儿,唯一女子衷心尔……”
街旁的说书人对着少得可怜的几个听者声泪俱下地讲述着李昭然将军的故事。李昭然雨寒听过,名震霁朝的威御将军,可是之前人们不闻天下事,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反倒开始缅怀死者的铁骨柔情,真是可笑。不过他们的议论倒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周边小国的国君可以知道,如今的鉴延王朝的将军死了一个,还是一个满心柔情的少年郎……
故事依然,有多少少妇为了铁汉柔情的“昭然明月”而湿了眼眶,故事继续说起,用来维系着说书人可怜的家用,溯河渡口水依然,垂柳依旧多情,江山永在,可谁知道姓氏换了几何?……
雨寒默默在街上走着,她也不知道嘴里淡淡的铁腥味道是从哪里来的。指尖不断泛起的凉意也让一直修炼寒陌心术的她没有太过在意。
突然,前方群鸟惊起,一道青光冲天而上,十分罕见的至阳真气四下扩散。溯州城因为卉城之战时实行闭城计划,刚刚取消计划,所以零星的几个行人四下奔逃。
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青色真气中,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于春季的大自然中,散发着集万物灵长的生命气息。而不是像寒陌剑一般,仿佛万载玄冰、茫茫冰原一般的寒气入骨、陌路一般的漠然;更不是像情渊剑一样带给人陷身深情中的迷茫与置身深渊的绝望和幻影般的不真实。
一瞬间,凭借剑客敏锐的直觉,雨寒断定这青光就是三大神剑之一的南灵剑。而且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另一股强大的真气来源,恰恰是江湖中人共同的敌人——南灵门。
一个翻身掠过,轻功施展到极限,原本溯州城里谈不上车水马龙,但也还是有着皇都的繁华所在。而这里,就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满山的绿意,带着春风般的和煦,青衫的少年笑容同样和煦,脸颊上一侧的酒窝让任何人看了都立刻心生好感。春风荡漾的眸子里好像盛满了阳光。看得雨寒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而少年对面,一身黑衣长袍的人将面孔隐匿在长发下面。尽管如此,但是雨寒还是清晰的看到了黑衣人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南”字。
一直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雨寒先静静呆在一旁,静观其变。眼见青衣少年在黑衣人诡异的招式中渐渐落入下风。雨寒也不着急,她感觉出青衣少年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凭借剑客的敏锐直觉,他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才对:哼,本姑娘看看,你还能装矜持多久~~“喂……”一个敏锐的转身,少年眉宇间满是无奈,“大姐,我错了,你来帮我一把吧~~~”
少年的猛然出声让得雨寒眉眼弯弯笑出来,也让黑衣人一惊,还有人?他怎会没有感觉?
似是知道了黑衣人心中所想,雨寒在心里默默冷笑一声:这种至阴至寒的内力,恐怕只有心思极为缜密的人才有遐思感受,看您老刚刚那么热火朝天的打架,哪有时间感受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