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是个淘气的孩子,在树荫之间窜来窜去,调皮的在她脸上跃动着,她缓缓睁开双眼,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树枝,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当当当”,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云翘的声音:“小姐,是我,云翘,小姐睡醒了吗?”
云俏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又打量了一下这房间,马上跑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看见云翘正端着一碗粥站在她面前。“小姐,今天觉得好点了吗?”云翘关切的望着她。“银翘是吧?你带我四处看看好吗?”她要弄清楚这是不是一场梦。
云翘扶着她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这房子很大,有两层楼,房间也很多,装修风格有欧式的,也有中式的,就是没有现代的感觉,屋子里的摆设倒是显得朴素淡雅,她又仔细看看云俏,又看看自己的右腕,又回到房间的梳妆台前看看自己那张陌生的脸。这下她终于可以确信了,她的灵魂依附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并且来到了民国十四年。那自己呢?是不是已经死了了……
民国十四年,公元1925年左右,正是中国军阀混战时期,时任大总统是段祺瑞。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惠新,是北方的一个小城镇,虽然是动荡时期,但这里却像个世外桃源,正值初春,到处是春意盎然。所住的小楼中加上她一共四个人,她、云翘、负责做饭的张嫂还有干杂务的老梁。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吴医生每天都来问诊。而云翘每天都在和她讲以前的事情,希望帮助她恢复记忆,因为吴医生告诉她说,她家小姐的脑部受过创伤,昏迷的时间太长,可能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要和她多聊天,没准能想起什么。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面前的小姐早就不是以前的小姐了。这段时间,她要适应很多事情,适应云翘叫自己小姐,这个称呼在她的时代实在是不怎么好听。还要适应他们的说话方式,听着像是在看民国电视剧一样。
这云俏是从小就服侍她家小姐的丫头,每天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是个快言快语的丫头,她从云翘口中得知这个叫蔺萩的女人家乡在南京,父亲蔺祖光是个生意人,在南京有很多生意,母亲王氏生了蔺萩还有蔺萩的哥哥蔺辉。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北方,云翘解释说是蔺家的大少爷私运禁品,被北方的军阀扣押了,父亲蔺祖光就到处找人脉疏通,想救自己的儿子,最后终于见到了管制这北方三省的老司令,那老司令不知为何,答应只要把蔺萩嫁过来给自己的独子董祺沣当媳妇,就把蔺辉给放了。蔺祖光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蔺萩嫁了过来。
当她问云翘“自己”在董家过得如何时,云翘却立刻安静了下来,面带愁容,说道,老司令对“自己”是极好的,把“自己”当亲女儿似的,董家司令太太死得早,府里还有五位姨太太,虽说姨太太不少,但人丁却略显单薄。二姨太和四姨太分别有个女儿,但在前年就都嫁人了。其他姨太太没有孩子。她们对小姐也还算客气,还有二少爷和三小姐,今年也不过是八九岁,是董祺沣的嫡亲弟妹,总体上过得还凑合。只是董祺沣对“自己”太过冷淡,根本看不出是新婚燕尔,“自己”也是整天以泪洗面。后来“自己”发生了意外,不知为什么从二楼楼梯摔了下来,虽然保住了命,却一直昏迷不醒。
没过多久,老司令也没了,姨娘们对“自己”和云翘也是不爱搭理,董祺沣接替了老司令在军部的位置,忙得昏天黑地,再加上感情不好,她们在董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后来不知为什么,董祺沣就把她们安排到这里住,一开始定期会派人来送些家用,慢慢地对她们也就不闻不问了,云翘只能将此事告诉蔺家老爷,这一年多,都是靠着蔺家。
这天清晨她早早起了床,端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女人,这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女人秀丽端庄,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目如清水般透彻,可能是昏迷了太长时间,面容还是很憔悴。长发齐腰,像瀑布一样洒下,身材纤细。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明媚照人的年岁,可她却隐约看出“自己”眉目间隐藏着的淡淡哀愁。她感慨“自己”这么年轻就已经嫁人了,要是在现代还是一名大学生呢,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时,云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小姐,老爷和太太他们来了。”
原来,蔺萩苏醒的第二天,云俏就给南京挂了电话,蔺家父母接到电话后立刻连夜乘火车赶了过来。
云俏的这句话,让她变得不知所措,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父母的基本情况,可却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们。
“萩儿,我的萩儿。”蔺父与蔺母迫不及待的跑到她的卧室,蔺母不断地唤着自己女儿的名字,一把把蔺萩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早已泣不成声,蔺父在后面默默地看着,眼圈红润。
这让她不知所措,只能安慰安慰这位可怜的母亲。
“我已经没事了,已经醒了,别哭了啊。”她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萩儿,你可还认识我吗?云翘说你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了。”蔺母泪眼汪汪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蔺父在后面也是焦急万分。
“您是妈妈,您是爸爸。”她断断续续的回答,叫别人的父母,还真是有点变扭。
“太好了,她还认得咱们。”蔺母望着蔺父说道,蔺父频频点头道:“女儿啊,是为父对不住你啊,感谢老天爷让你醒过来啊。为父,愧对你啊。”
她深深体会到蔺父对女儿的愧疚之情。蔺家父母给女儿捎来了很多东西,大箱小箱的,老梁和张嫂搬了好一阵儿,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少自己对女儿的愧疚之情。
晚上,张嫂按照蔺母的吩咐满了很多东西,蔺母下厨做了一桌自己女儿爱吃的菜,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蔺母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蔺父也只是看着她,生怕她一会儿又昏过去似的,而她也是食不知味,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自己的父母总是把好吃的留给自己,然后微笑的看着她“狼吞虎咽”,想到这,不禁留下了泪。
“傻孩子,一切都过去了,母亲知道你心里委屈,不哭了,快尝尝妈的手艺。”蔺母含着泪说道。
“是啊,这可是你母亲花了一下午时间做的啊。”蔺父说道。
她应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夹菜。
“萩儿,你怎么改左手用筷了?”蔺母疑惑。
对啊,自己本来是反手,这蔺萩肯定不是啊。
“哦,我醒来之后,就觉得右手不舒服,所以就用左手了,呵呵。”她只能这样解释道。
夜深了,蔺父已回客房去休息了,卧室只有蔺母与她,蔺母和女儿说了些贴己的话,母亲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说着蔺萩小时候的趣事,她也望着这位陌生的母亲,感受着母爱。忽然心里微微一震,“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傻,想这么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自己却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她默默地想着这些,眼眶里已充满了泪水,她情不自禁的扑向“母亲”的怀抱,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蔺家二老,每日都陪着蔺萩,聊她儿时的趣事,聊着一家人的过往,就是没提过董家的事,其实蔺祖光对董家人很有看法,对这个女婿也是很不满意。可碍于董家在北方的势力,和南方的军阀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女儿只能是“爱莫能助”,只能恨自己儿子太不争气,犯下这么个糊涂错,连累了自己的妹妹。由于南京还有生意要照顾,在这儿小住了几天就回南京了,临走时又给她留了许多银票。并嘱咐云翘照顾好小姐,也嘱咐自己的女儿一定要放宽心,不能像从前一般的心重,爱惜自己的身体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