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女孩没有记忆,对这个世间一无所知。
傅晟伸出温暖的手摸着小女孩的头笑得温和:“孩子,以后由我来抚养你,我就是你的爹爹,知道吗?”
小女孩仰起头,碧色的眼眸里一片空白,如桃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微抿,却是没有表情:“我娘亲呢?”
傅晟浅笑:“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陪着你了,所以把你托付给我。”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闪过刹那的迷茫,却低头掩过:“为什么,我记得我有娘亲,却记不得她的样子”
傅晟慈祥的笑着将她抱起来:“你还小嘛,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眨着眼睛平视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见过你呀~”
女孩软软的嗓音似乎唤起了他心底的一丝想念,一瞬的迷失后他浅笑:“我与你母亲是旧识,以后我会好好儿的照顾你,你就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男人信誓旦旦的表情让女孩有些被吓到,半晌才怯怯的说:“我该,叫你爹爹吗?”
傅晟眼神这一瞬变得复杂,半晌才自豪的说:“你该叫我父皇。”
“那我叫什么啊?”
“你看这花开的多好啊,你娘的名字里就有花这个字,不如你就姓花吧。花影扶疏,影影绰绰皆是美。你就叫扶疏,花扶疏。”
“奥”
「一切皆不同所想。」
十岁时,那个一直假装冷漠的少君在她生日那天晚上,破天荒的拉着还是个小女孩的她躺在屋顶上看了一夜星星,说了一夜梦想……
“丫头,叫大哥。”傅邵逸神情倨傲的俯视着她。
“……”扶疏看了他一眼,很无语的摇摇头不理他。
傅邵逸皱眉催促:“叫啊~”
“无聊……”扶疏白了他一眼,扭头去看星星。
“……”傅邵逸很挫败的垂头,兀自叹息。
扶疏听得耳边的叹息,心中堵的慌,无奈,认命地叫:“大哥……”
“恩?”傅邵逸惊讶的抬头,似乎没听清。
扶疏皱眉,大声地叫:“大哥…………”
“哎~”傅邵逸开心的扬起一脸大大的笑容。
扶疏皱眉:“带我来这儿干嘛?”
“看星星啊~你看它们多漂亮。”傅邵逸半躺在瓦上,说的理所当然。
“……”扶疏无语,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
“疏儿,你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傅邵逸突然问道。
“不记得。”扶疏看了他一眼,无感情地回答。
傅邵逸浅笑:“也是,你那个时候才五岁,自然不记得。”
“怎么?”扶疏挑眉,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傅邵逸把手臂放在脑袋下枕着,躺在那儿一脸神往地看着满天星星,声音仿佛很悠远:“我告诉你啊,宫外的天地很广阔的。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山峰和连绵不绝的山脉,有波澜壮阔的江海和静若处子的湖泊,还有神秘的森林和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有很多很多的人,数都数不清。他们有的是贫贱夫妻,男耕女织平平淡淡。有的是才子佳人,琴瑟共鸣相敬如宾。有的是英雄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歌可泣。还有兄弟如手足,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这些铁骨铮铮的豪气,想想都热血澎湃。”
扶疏听得心中一动:“真的这么好吗?”
傅邵逸笑:“当然是真的,若是我能选,我一定要做一个侠客,一把剑走遍天下。”
似乎真的被感染了,扶疏也放开了心去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搬出去,我就找个很漂亮的地方,建一座很漂亮的房子,再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然后呢再养几个娇妻美妾。有事的时候一起忙,没事的时候一起游山玩水……”
傅邵逸听得失笑:“呵~还娇妻美妾……你可别忘了,你是个女儿家~”
扶疏皱眉横了他一眼:“是女儿家怎么了,我的娇妻美妾可不一定非要是小女人~”
傅邵逸挑眉:“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想纳几个男妻男妾?”
“有什么不可以吗?”扶疏仰着下巴问的理直气壮。
傅邵逸闷笑得捂着肚子回答:“没……你的想法很好。若是你做了这天下之主,我一定很期待是怎样的一副盛世景象。哈哈……”
扶疏眼中飘过一丝捉弄,叹息道:“可惜,这天下不会是我的。哎~这么一想我倒挺同情你的,注定一辈子都要为这天下操劳,真是辛苦了啊。”
傅邵逸顿时笑不出来了,冷哼一声:“哼……注定?”
扶疏继续落井下石:“话说大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还是认命吧~”
傅邵逸听得是神情阴冷,顺着就把那些本就要说的话抖了出来::“认命?换做你你会认吗?疏儿,说实话,不止我离不开这里,你也是一样。”
扶疏神色一滞,忽又失笑:“呵……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我早晚要离开的。”
“你在骗我还是骗自己?”傅邵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神让她无所遁形。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扶疏不耐烦的皱眉。
傅邵逸唇角微勾,道:“因为你一样,也是皇家人。”
扶疏豁然起身,变了脸色:“胡说!我才不是,我姓花,不是姓傅。”
“你真以为自己是花将军的女儿吗?疏儿,你天生碧眸且会术法的事可不只有父皇一个人知道,你心里清楚,你不是人。而花家,可全是普通的凡人啊。”傅邵逸冷静的指出她不可否认的那些事。
扶疏咬牙:“那我就更不会是你皇家的人了,皇室血统怎容玷污。”
“呵……谁说不会。”傅邵逸冷笑。
“好了!我先走了。”扶疏打断他,转身欲走,不想再听下去。
“疏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个明白人,但是你身上的很多事你都不明白。如果我告诉你,你所以为的那些都是假的……”
扶疏身形一顿,艰难的问:“……那真的呢?”
傅邵逸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神幽深:“你,不是花将军的女儿,也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是父王的私生女。你是我唯一的姑姑,花枂长公主的女儿,我的表妹。”
扶疏转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花枂长公主?不可能。传言,花枂公主在二十三岁意外猝死,生前并未婚嫁,她怎么可能是我娘?”
傅邵逸一脸郑重,说的振地有声:“可能。可能的。因为姑姑她根本就没有死,并且还生下了你,现在还在你父亲生活的地方。”
扶疏脚下一软,勉强问出:“我……父亲?”
“我想你应该猜到他的身份了吧。不错,他是妖,你身上那一半妖血就是来自他。”傅邵逸却是铁了心要残忍到底。
扶疏犹豫了:“可是……这样一来,你父皇不就是我伯伯了吗?这些事他没道理要瞒着我。”
“那是因为,他恨姑姑。”
“为什么?”
“不知道,这些也只是我偷听来了。”垂下眼皮,傅邵逸淡淡地回答。
“那么他把我放在身边真的是别有所图了?”扶疏问。
傅邵逸不经意的勾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扶疏沉默了,看了他好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就不怕他知道后,怪罪你吗?”
傅邵逸猛的坐起身,神情坚定的说:“怕,我怕。他如果知道了,杀了我也不是不可能。”
扶疏听得眼神一动,沉声反驳道:“胡说,你可是他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傅邵逸轻蔑的笑了笑:“因为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扶疏再次沉默在他的神色里,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好吧,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不过挺离奇的,我一直以为越界是不能生孩子的……”
傅邵逸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是特例。”
扶疏听得想笑:“特例?呵……我该说我很幸运吗?”
“疏儿,你心里有两个自己,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他们无时无刻都想打败对方,但是你这具身体本就孱弱,更难以压制住邪气,我知道你撑得很辛苦,可是疏儿,这不是长久之计。”叹了口气,傅邵逸此时语重心长的不似孩子。
扶疏敛眉苦笑:“可我能怎么办?”
傅邵逸闭了闭眼,逼着自己说道:“有,有办法。”
扶疏抬头,仿佛因为一句话看到了希望:“什么办法?”
傅邵逸撇过头:“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但是,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扶疏疑惑:“什么事?”
“帮我改变我的命运,只有你可以帮我。”傅邵逸回头,看着她的眼神饱含期待。
扶疏犹豫了:“我?我能做什么?”
“要改变命运,只能以命改命。而你不受命运的束缚,所以你可以帮我。”傅邵逸握着拳头说得意气风发。
扶疏忽然笑了:“我说大哥,你告诉我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是吗?”
傅邵逸咬了咬唇,还是问道:“是。你怪我吗?”
扶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好怪的,谁还会不为自己着想。”
“你可以不答应,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跟你说。”傅邵逸苦涩的笑了笑,说。
扶疏摇头,微笑:“我答应。反正,是互利互惠,我不吃亏。”
傅邵逸眼神一动,心也软了下来:“还有,你要小心防范这里的所有人,不要让他们……”
“我知道,你放心。”扶疏打断他,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疏离。
如果这样还不是最难接受,还有所怀疑,那么亲耳听到的就是再也逃避不了。
十岁的小女孩蜷缩在积雪的窗下,听着窗里人的话捂紧了嘴逼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心底小心建立起来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倾塌,可她却流不下一滴泪,只因自己是该死的妖孽祸胎。
“疏儿她活着是来给朕还债的,她娘欠我的,她得一样都不能少的还给我。她会是我的刀,我的盾,我的棋子,我的东西。”
昏倒在雪里的女孩被十四岁的少年在叹息声中抱回寝宫,从那以后染上了寒气,每每冬天便足不出户的抱着火炉长卧病榻,与人愈发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