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费苦心」
绸儿,追命,风昔,七月,四个人四种不同的感觉。
扶疏看着四人笑眯眯的说:“聪颖的燕子,如刀的鹰,娇美的花和狡結的狐狸,果真是煞费苦心,如此大礼岂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做我的人从此便只需忠于我一人,如有异议现下就走。如若你们当中有人会在往后背叛于我,我便让你们之间的人杀了他。如若齐齐背叛于我,我便亲手废了再弃于蛇窟,去尝一尝那蚀骨之痛,可好?”
「剑客难免孤独,剑也一样。」
追命。
追命剑,鸣皇十七年时,江湖上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剑客。却因朋友的背叛而乱开杀戒被缉拿收押判刑。
然而,一个转机在这时悄然降临,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这个他最颓废的时候,那个全玄鸣最尊贵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他说:你可以重获自由,从新开始,甚至你还可以学到更好的武功,得到更好的生活。只要你肯效忠于本皇,这些你都可以得到。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追风剑客,皇城里多了一个追命护卫。
一年后,他被鸣皇派到了扶疏公主身边,以护卫的身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记得,这是第三次见到她。
第一次是她及笄之日那场宴会。他在暗处抬眼遥遥看去,只看到一个样貌出众的姑娘,一身红衣像一朵初放的红牡丹,站在那儿像一件漂亮的瓷器。
第二次是他初入扶桑园那日。她一袭白衣如雪,长发随意挽了个髻从右耳边垂下,峨眉淡扫宛如一个清雅的仙子。那笑不及眼底的神情中五分散漫三分精明夹杂着两分冷漠。
第三次,他正在院子里的某一个角落专注的练习那人新教给自己的剑法,一个转身就看到她负手站在他面前,他手里的剑就指在她眉间。
苍惶收剑,单膝跪地,卑微的请罪:“属下该死,冒犯了公主,还请责罚。”
那日扶疏穿了件的湖绿色襦裙,一头青丝未琯未束,散落胸前,低垂腰际,脂粉未施的脸颊苍白的透明。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里无喜无悲:“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他低头:“属下不敢。”
那双纤细苍白的手就那么扶上他的手臂,微凉的发丝软软的擦过脸颊和手背,他讶异的抬头,她半蹲在他面前,浅笑着说:“我看你练了好一会了,不累吗?还是说,跪着很舒服?”
他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字来:“不……不是……”
她微微的笑着将他扶起来,接过他的剑垂眼打量着,随意的说:“你教我练剑吧。”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她,像一个邻家妹妹一样,鬼使神差的他说:“好。”
从那以后,她每日都会来他练剑的那个花园一角,在那儿呆一段时间,或看他练剑,或陪他舞剑,渴了自己倒茶,累了拉他一起坐,从不多言,多行。即使是身子不好的时候,也不曾间断过。
她天资聪慧,不过两年光景已学会了他教的所有剑法,可惜她身子骨不好,练不了内功。
那天,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的手转圈儿,湖绿色的裙裾飘起来像一个美丽的漩涡,把他围在中间。
他从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一个人的中心。
那天,当她拉着的手走进后院的那座二层小楼,走过一层层楼梯来到收藏各种物品的二楼,这楼每层仅两间并立的屋子,但这楼里却只有扶疏一人住。
下面一层的东屋是扶疏的房间。西屋说是书房倒更像是一间藏书阁,一排排的书架上堆着一摞摞的书简,他猜测这些年那些被他们私下收集的秘密约莫是应该都在这儿了。
二楼东屋是常年落锁的,也不知藏着什么往事。西屋放着一些兵器、玩物,虽然并不多,看起来也不怎么贵重,但是他倒认为能进这儿的应该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她带他来的就是就是二楼西屋。
扶疏放开他,自己走到一个剑架前,挑了一把样式普通的剑拿给他,竟是与她平日用的那把十分相似:“你的剑法虽好,可惜,手里却没有一把好剑。这把虽说不是很好,却也不差,与我的那把算是姊妹呢,你就先用着吧。”
他接过来拔出剑身细看,剑刃久未饮血而显得暗淡,接近剑柄处刻着一个字,不过已经磨得看不清是什么字了,拿在手上只觉一股很踏实的感觉传进心里,就像一个忠实的朋友。
“它一定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
“也许吧。”
“它有名字吗?”
“孤。”
“孤?”
“剑客难免孤独,剑也一样。我不会再收回它,所以请你好好带着它。”
“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原来的名字呢。”
“……”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
“追命只能是追命,以后永远都是。”
他还记得他这样说时她骤然暗淡的眼眸,而他只能低头不敢去看。他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又怎么配有自己的名字。
也许之前不曾想过,但是自那日后他心中便只有一个主子。
那个把所有心事放在心底假装不在乎的女孩子,有一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里面藏着无人明了的伤。
他不曾发誓去追寻,只是认定了一生的陪伴。
不惜为此,背叛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可是,自那日后,她再也没有牵过他的手,一切又回到了初见那般。
「我病了,养病期间不见客。」
这年夏。
扶疏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听着对面滔滔不绝的诉说的倾慕之心的人,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接过绸儿端来的茶喝下提了提神。
夏日的天气真的很闷热,扶疏偏头看着外面亮的几乎可以刺瞎眼的光线哀叹,真心佩服起这位公子的嘴上功夫来。
从进门到现在都一个时辰了,这人就没闲过嘴,喝了两壶好茶,说了一大堆酸溜溜的话,还不带重样儿的,真是好才学!
可惜这样的“才子”这一年来她见得也太多了些,个个都长篇大论一通说的她想立刻闭门思过,永久谢客。
“咳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位“才子”,扶疏捏着嗓子柔声说:“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是吗?”
那刻意穿了件白的像面粉一样的袍子,把自己打扮的油头粉面的公子听她终于肯与自己说话了,不禁喜上眉梢:“正是此意,公主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噗……”倚在门边看戏的七月喷笑得浑身发颤,若不是扶疏一记冷眼扫过来,怕是就忍不住去逗这个睁眼瞎的“大才子”了。那么一通长篇大论也能算是一点,真是太有才了。
“现在本宫已经知道了,所以……”扶疏勾起唇角,“你可以告辞了。”
“啊?”“才子”傻眼,“我,我是说我很爱慕您啊?”
“我知道啊~但是,这是你的事啊,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扶疏低眼吹着杯子里飘来飘去的茶叶,不紧不慢的说。
“这……”“才子”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扶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哪位大臣的公子还是亲戚,直接吩咐门边乐的不行的人:“七月,送客。”
挑起细长妖媚的眼角,七月对着那看着他快流口水的公子邪气的媚笑:“公子~请吧……”手下却是揪住领子直接给拎了出去。
扶疏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里两人的身影都在反光,不由扶额:“绸儿,我病了,养病期间不见客。”
绸儿眨眨眼,掩唇偷笑:“是,主子。”
叹了口气,扶疏起身离开前厅,撑了把伞直奔后院的小楼:“这天热的闹心,我去睡会儿,午饭就不吃了。”
“哎~主子……”绸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息,“怎么又不吃饭了,总这样儿身子能好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