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忙了一天累的很,吃过晚饭,韩纪羡哄得她睡着了之后便一个人来到书房。
韩硕不在家,又像平时那样,只要在国内就四处拉帮结派凑局打麻将,喝茶,看马,赌球。今天估计是晚上为了与韩纪羡避而不见,太上皇又出去打麻将了。
毫无疑问,他铁定有是两三天都不在家。韩纪羡想想就觉得闷气,裴思昀大着肚子即将临盆,那位要当爹的人还在那没事人一样,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还要把她圈禁起来做一只永远不会快乐的鸟儿?
曾经的她堪称用风华绝代来形容,只消一眼便会让人爱上的女子,多少男人心中不可亵渎的女神。韩纪羡迷得认真而深刻。倾注在整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还带着点年少轻狂的梦想,他视她为老师,姐姐,知己甚至爱人。
他知道她有很多熟识并且亲密的男人,那些知名的企业家,歌手,演员,个个出色不羁,他知道她与他们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或真或假,但他始终明白她对他是不同的。
所以他放给她绝对的自由,他们差的年龄如果公之于众必定不容于那个复杂的娱乐圈,他不想毁了她如日中天的主持生涯,她那样完美,完美的让他珍惜,害怕失去。
后来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有多么离谱。她待他的不同原来只是因为……
韩纪羡深深吸气,眉头深锁。好久没有这样压抑了,没有米娜那个迷迷糊糊的笨蛋在的时候,他都是在公司忙的昏天暗地,有了米娜在身边之后,他终于在疯狂地工作之余有了一点点放松的心情,她给了他最大的收获除了婚姻便是救赎。
米娜救了他。 所以他才从那样错误的执念中慢慢清醒,不必再强颜欢笑,不必再孤枕难眠,不用深陷一种罪孽的漩涡里浮浮沉沉,他也可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了。
他才是个胆小鬼。多么可笑啊!韩纪羡是个不敢面对人生的胆小鬼,他竟然还不如米娜一介女子,坦然无谓。
不甘心的,就是不甘心的。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韩硕阴沉着脸,带着裴思昀出现在他面前,作为父亲用惯有的强硬态度,对他残忍的宣布:“我要跟她结婚,她跟了我10几年,我该给她名分,何况她有了我的孩子。”
她冰冷的神态漠然的表情,让他几乎颤抖着逃离。他跌跌撞撞跑进布局华丽的卫生间,趴在水池边狂吐。
他爱上了父亲的情妇,他抱过她匀称的身体,他亲过她柔软的唇瓣,他甚至,甚至与她夜夜寻欢……
可她,是父亲的女人!
他爱了父亲的女人,整整10年!!!
韩纪羡咬住嘴唇,现在他再也不会吐了。
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掉进无比黑暗腐烂的地狱里,他在茫茫黑色中寻不到出路,他吃不进任何东西,在病床上靠输液为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反胃的难受,想着不如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直到有一天,蒋安妮来看望他。他虚弱的身体连睁开眼睛这个动作都会让他无比劳累,可是外人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对外一律宣称他因工作而积劳成疾。
蒋安妮带来了易嘉骆,他在聊天中看出了两人微妙的关系。他知道易嘉骆和米娜这段堪称经典的爱情故事,他问及她,便想到了她,心里忽然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或许,互相救赎才是最好的。他想。
他开始有意无意打探她的消息,他们明明在一个城市凭着从前那种亲密友好的关系竟没有一点联系,他每天会按时收听她主持的那个电台节目,每每听到她温婉清幽的声音,他觉得那就像是老朋友最默契的问候。
他生日那天,是韩硕和裴思昀盛大的婚礼举行之日。他残存的最后那点执念终究爆发成为无法控制的漫天怒火。
原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从头到尾韩硕和裴思昀心照不宣只有他毫不知情,在这场注定无缘的命运里,是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孩子而已。
他走到穿着白色婚纱美得不像话的她面前,敬上一杯醇香的香槟,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切的叫她“妈”。
“妈……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
“妈,我一定会好好待您。”
他在所有人有点促狭的笑声中将杯中好看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不自然的尴尬,还有她满面抑制不住排山倒海的伤悲。
那一晚他再没喝一杯酒,却还是晕的厉害,不真切的世界里,他独自一人决然离开,车子开得飞快,打开广播胡乱的调着台,米娜的声音在耳畔就像是安魂的乐曲悠然响起。
然后他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动了那样邪恶的念头。
消息来得很快,暗地跟踪米娜好些日子的人把她的动态第一时间报告给他,他这才知道易嘉骆已经摊牌。他随后就到了她买醉的酒吧,该说多么巧合,那间酒吧就是他的财产。
他在心底一片肯定,他就是要她陪着他一起疯狂地沦陷。
裴思昀走进书房时,看到的是韩纪羡沉思的背影。
曾几何时就像是上辈子那么久一样,他常常会站在她复式公寓小小的书房里对着窗子一脸静然的冥思。那个时候,他总是在她脚步踏进房门的第一刻,漾着笑脸转身,然后孩子一样环住她,蓄着胡茬的下巴窝在她的肩窝乱蹭。
她总是忍不住轻笑着,推他捶他高声尖叫,然后一番挣扎下最终被他牢牢制服在深情地拥吻里。
“思昀,怎么办,我好爱你。”
她被他无奈而宠溺的嗫嚅逗笑,拍拍他嘟起嘴巴鼓鼓的俊容,幸福的微笑里带着无尽的伤感:“真是傻孩子。不要那么爱我,我会疯掉的。”
日子那么美好,虽然只是贪恋,可她还是不能抗拒,着魔一样无限贪恋着。
而再美的梦,都碎的一塌糊涂。
午夜梦回,沉重的肚子和浮肿抽筋的小腿让她睡得很不安稳,可枕边总是冰凉空旷,华丽的大卧室,她一个人好害怕,而他终究拥着别的女人安然睡去……
他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吗?她不知道,她不敢想。
“我有话直说,算我求你,米娜对于亲近的人向来没有防备,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话里有话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去教导她?你想让她知道什么?那些肮脏的过去家丑吗?不好意思,老师,我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公布于众。”
她被他咄咄逼人的话刺痛到气血翻涌,本来想把关于韩硕的事情告诉给他听,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见她不说话,他以为她默然答应,目光牢牢锁住她整个人,明明是大腹便便的样子,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她瘦了?
她满身哀戚的气息,捂着肚子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心下不忍,或许他又错怪了她。可他不能不往坏的地方想。米娜对他来说到底多重要他说不清,可是他不能让她受伤,哪怕有一点受伤的可能他都不允许。
“你在怕什么?”裴思昀低低叹息:“怕她知道,我跟你上过床吗?”
她逼人的目光猛地对上他猝不及防的眼睛,震得他心都不住打冷战,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定要这样吗?这样不放过我你就快乐了吗?你真残忍,思昀。”
他叫她思昀,恍若隔世。
她唰地就掉下眼泪来,无声饮泣。
她真的瘦了好多好多,原本圆润的小臂都只剩下一层皮包骨,捂住嘴巴的手指,青筋分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痛,怎么办,他发觉他还是没法就那样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消瘦的肩膀,她抽泣的模样他怎么都会心疼。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软下气势“其实我——”
“不……不是你,”她抽噎着吐字,“是我……对不起……对不起,纪羡……对不起……”
他大力把她搂在怀里,尽管她的肚子阻隔了拥抱的力度,他还是用力的拥着恨不得揉碎在怀。
她终于在他有力的臂弯中,痛哭失声。
如果那时候他勇敢一点,如果他再敏感一点,要么全身而退,要么带她逃走,是不是他们都不会这么痛苦?不,她才不会这么痛苦!
“不要再说对不起,我已经不恨了。我放下了。”
“我放不下……我错的太深……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对她好,只不过是想看到你开心,想你能够幸福。这样微不足道的弥补我多你的伤害,其实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纪羡,我真的……好痛苦。”
她疯魔一样在他耳畔呢喃,每说一句他就痛一下,愧疚更深。
还是冤枉了她。
“我没有想要伤害娜娜的意思,我没有……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去,我不想让她讨厌我或者讨厌你……如果你不喜欢,那么我以后就深居浅出,但是你千万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我承受不住的。”
他点点头,手掌安慰轻拍她的脊背。这样的夜晚不够美好,充斥着无限的忧伤和哀戚,他和她都伤痕累累。
过往太沉重了,他认命的知道他逃离不了,无论如何,欠下的孽不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