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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六 后妈当家 日子难熬 身败名裂
书名：浮云应有痕 作者：但愿是超人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3 字数：3438
母亲走了整整两年了，只有秋子欣还是伤痛依旧，她是个异类，一个抱着悲伤放不下的异类。
秋父见到她回了家还是很高兴的，他亲自下厨做了饭菜，父亲会做饭？不是亲眼所见，子欣还真的不敢相信，在她二十四年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男人，这些家务事全是由母亲一个人做的，他一走进家门就在那大声嚷嚷：“今天吃什么菜，我的某某东西呢，你放哪了？”他总是说母亲做事磨蹭，现在终于有机会尝试一下做家务的滋味了。不过父亲做的饭菜还很好吃，吃得子欣泪流满面。“人之初，性本贱。”人性本贱。“妈，您吃过老爸做过的饭吗？”重新装一碗，夹些菜，放在母亲住过的卧室里摆着，卧室空空如也，床被拖出去烧了，只有她的嫁妆家具依旧完好。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面前的时候，秋父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他说起了分别这五年的境况，听起来他的后爸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年过半百了，居然一下子多了一双长得漂亮又过得漂亮的儿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高兴呀，女儿去年嫁了上海，是城里人啊，老公是大老板，儿子上的是名牌大学，出来是在规划局上班啊。相比之下，他的亲生儿女秋子良，秋子欣，一个瘸子，一个疤脸，一无是处，长得丑，脾气坏，过得穷，混得差——人比人，气死人！子欣到底是被他们比下去了呀：“老爸，您就别说了，好不好，五年来我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看在我妈侍候了您二十几年的份上，您就别伤你们的亲生女儿的心了，伤了我的心好伤心。老爸您还在口若悬河地津津乐道，长别人志气，灭我的威风。我的心在痛，张牙舞爪地撕裂开来般疼痛呀。”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母亲说不定在哪一个角落痛哭哩。子欣一个晚上又要失眠了。可是老爸您说归说，但这几年来您有没有照过镜子，才几年您就老了呀，迅速地苍老了下去，您的背驼了，您的腰弯了，您就没查觉吗？如果母亲在，您会老得这么快吗？她不会让您一边干着地里的活一边在家里下厨，她知道在什么季节里应该炖什么汤给您喝。可您就这样把她彻底忘记了。有时想想，彻底忘记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老爸，您说什么我都会静静地听着，我不说话，秋子欣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柳念念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笨蛋，她不会讨好卖乖，她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男朋友不要她，老爸嫌弃她，后妈刁难她。柳念念不是她，秋子欣也不是她，在那种境况下她真的想要超度，想要超度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是做好女人的悲哀啊。妈，您在生前无私奉献，无怨无悔地付出，死了就这么不值。您不觉得好冤吗，好冤啦！哥，你听到了没有，你和母亲一走了之，剩下念念一个人在家来面对，面对这一切呀，为什么？为什么！
在这种环境下，子欣的心会痛死的，还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懂她爱她的小姨。小姨把她接到自己的家。小姨家坐落在柳家镇的小河边，这儿像城里一样现在也变得路多车多废气多，人多屋多垃圾多。
在子欣记忆里，农村应该就是风景秀丽的田园，然而现在周边的房子是越修越漂亮了，而柳家镇的小河却被严重污染了，随处可见的垃圾袋，泡沫纸……从厨房、厕所跑出来的污水没经过任何处理，大模大样地跑进了河里。小时候柳家河的水真清呀，子欣还记得自己陪母亲在河边洗衣服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光着一个小脚丫，踩在清凌凌的河水里摸鱼虾，寻找好看的石子儿。可现在只能看到那一潭泥水，脏兮兮的，谁还敢把脚伸进去呀，里面可能还会有玻璃渣子。谁来爱护农村的环境？谁来保护家乡的小河？
挖沙的，筛石子的，留给我们后代的将是什么，一条平坦的河道被掏得千疮百孔，处处是陷阱，说不定前面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潭，不会嬉水的小孩子掉下去危险呀！漫山遍岭的松木杉树也不见了，变得光秃秃的，取而代之是一些经济效益高的金银花，果树林，追求经济效益没有错，可是做什么事情都要懂得适可而止。难道没有看到很多山泉枯竭了吗？其实金银花的药用价值也没那么高吧，用大棚种植出来的，被化肥农药杀虫剂侵蚀过，待到花儿采下时还要经过硫磺的熏制，真的成为“是药三分毒”了，一朵美丽的花儿一旦染上了铜臭味就不会那么纯净了。
外公同她讲过他小时候山上有刺猬，刺猬肉可好吃了，可子欣连真正的刺猬是什么样不见过，只在图画里见过：这柳家河里还有娃娃鱼，哭起来像小婴孩的声音，所以柳家镇的人是从来不敢吃的，可为什么现在没了呢，是环境变化大呀，娃娃鱼就是鲵，国家保护动物，娇气着呢对环境要求高。外公还说过对面那山上有一头野猪，他年青的时候去赶过，后来把它杀了，帮过忙的人每人分了一块野猪肉，拿回家中炖来吃，香气四溢呀！外公讲的故事怎么统统都变成了美丽的传说。而现在，放眼四周，田野里除草剂泛滥成灾。家家户户都是水泥路通到家门口，路边的野花小草怎么办，它们是有生命的呀，为什么不让它们郁郁葱葱的长个茂盛呢。庄稼地里不能长，那人们走过的路边也给它们留上一席之地吧？
外婆老了，不能前去干扰。小姨很忙，人人都在为了明天疲于奔命地工作着。子欣只有沉默地回到了秋家庄。沉默不代表不善言辞，她只是在隐藏痛苦。从柳家镇通往秋家庄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山路，当然也有大公路。子欣在年幼时她稚嫩的双脚无数次翻越过这条路，那是一条让她魂牵梦萦的山路啊。如今再次攀爬，她希望能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找到母亲和哥哥的游魂。
又快要过年了，秋家的门还是冷冷的，家里的冬天会下雪，雪花一片一片飘飘洒洒，五年多没看到雪了呀，真美，在雪花地里忘我地转了个圈，迎来的是后妈冷若冰霜的表情：“还当自己是一朵花呢，下雪天，泥塘里的烂藕花！”菊姨，后妈，我得罪你了吗？怎么不得罪过呢，秋子欣，你忘了吗？想当年你是怎么阻拦菊姨踏进秋家门的。秋父为了力排众议地当上陈世美，让菊姨娶进门来，竟把秋家的长辈请到家里，召开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家族会，那年初中刚毕业的秋子欣不知深浅在那舌战群雄，为母亲挽回最后的尊严和利益，在那儿说得振振有辞，条条是道，百辩不倒呀，引起秋家老少爷们三姑六婆刮目相看，火车不是推的，汽车不是吹的，秋子欣不是好惹的，她平日里的温柔娴静都是装出来的？当年子欣年少不懂事，言语间肯定有冒犯之处，可她只是想为母亲多争取一点安慰呀，她只是渴望父母不要离婚啊，她没有恶意的呀！事情的结果是秋家的人被她得罪完了，她被命名柳念念，跟母亲姓，可怜的母亲还给她争取了最后一点权利，那就是让秋父再送子欣上三年中专。生活费则由在外打工的子良担着。
这笔帐，菊姨是牢记在心里的：秋子欣你也有遭人毁容的一天，你也有被人抛弃的一天，你也有受人蹂躏的一天，等着吧，你还有被众人不耻，让人唾弃的一天！
后妈把她的种种劣迹添油加醋地宣扬得路人皆知，家丑不可外扬啊，更何况这些年子欣是很少蹲在家里的，村里人对她的感觉就是有些孤僻高傲不合群之类的，后妈这一段把她知底知根的描绘刚好满足了家乡人对曾经不露山水的子欣所充满的好奇心。走回小村庄，还是在院子里，立即会有几个长舌妇人把她锁定：“你看这就是老秋家的女儿，被男人抛弃了，还让别人毁了容。啧啧。”唾沫星子冒出来，口水泡沫溅出来。秋子欣不说话，装着没听见，但是她不傻呀。眼泪总是不由自主落下来，落下来不知有谁知道她心碎。她人丑志在，人穷志不短呀，“后妈呀，你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人啊，我从心底里把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用你的实践告诉我，是女人就要像你这样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哪怕把别人踩在脚下，爱情就是抢来的。相比之下的我就是弱爆了，我心仪的男生是被身边的好友抢走的。我眼睁睁地看着，还要口是心非地送去祝福。我咋的就是这么懦弱呢？”后妈呀，你就放过我吧，是我秋子欣错了，我不该当年在家庭会上让你难堪，不该顶撞你们。可是你为我想一想呀，我是柳杏芸生的啊，我不帮她，谁帮她呀。现在我亲妈死了，哥哥也不在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那时的我年青莽撞呀，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有大量呀。现在秋家什么都是你家的，没人同你抢呀，后妈呀，你就别造谣生事了。人言可畏呀，想当年阮玲玉就是这么死的呀，秋子欣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啊，她从小就会背白居易的诗：“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子欣从小到大都是好女孩呀，她乖巧懂事，勤劳善良，学习中能出类拔萃，生活中能以身作则，工作中会不甘落后，而菊姨把她描绘成了一个什么人了呀。方圆三百里的人都知道秋家庄的秋子欣是柳家镇柳杏芸的女儿，她自持年轻貌美，勾引上了大老板，被真正的老板娘得知，派人狠下毒手让她毁容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啊，有图有真相啊，跳进黄河洗不清，跳进柳家河更会越洗越脏呀！
农村人在茶余饭后的对飞短流长的热忱度不亚于对正在黄金时段热播的电视剧呀，秋子欣，就这样身败名裂得出了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