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晨,一缕晨光肆无忌惮的从窗帘缝隙窥探着他们,被镂空细花的金丝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细细碎碎的撒了一屋子。
墨墨抬手挡了一下,浑身酸疼,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身边的人睡得很沉,短短的额发抵在雪白的枕头里,脸庞宁静安详得像个小孩,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腰间,转身背对着他,盯着凄凄哀哀的那缕光,也小资了一把: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不管承不承认,在成长中总得付出一些惨痛代价,那些以为会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现在就连回忆也会淡忘。
这一地,一床的凌乱……,被子上的味道繁杂,烟草,酒精还有她自己的;脑海里沉沉浮浮掠过一些陈年旧事的光影,坐在一段时光里怀念另一段时光的掌纹,斑驳的年代,是她最纯净的情意,蒋瑞生之于她是爱,她与蒋瑞生却是恩;无论是情是恩,都让这一切有了昭示之名。
掀开被子,腿间粘腻酸疼,往浴室走去,简单清洗一下,抹掉镜子中的蒸汽,一个纤瘦的女孩出现在墨墨的面前,皮肤有些病态的白,骨骼分明,长发及腰却不顺滑,墨墨和镜中人对视了一会儿,瘪瘪嘴,手指戳着自己的嘴角,镜子里的人却笑弯了眉,告诉自己:“笑!”
生涩又僵硬,低头的时候正看见蒋瑞生的刮胡刀,丫从小当太子爷当惯了,用完东西从来不知道归位,拿起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思想上飞跃了一把,可是……弯腰又给捡了出来,现实中狠狠鄙视了自己。
“代表月亮惩罚你,刮脸时变成猪,哈哈哈哈……”,墨墨在浴室里,拿着刮胡刀,做咸蛋超人状,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得很奸诈,睁眼的时候却看见歪着嘴倚在浴室门上的蒋瑞生。
“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强装镇定的看着他,拢了拢身上的浴衣,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时间过了有一万年这么久,男人开口:“我每次刮脸你都偷着乐吧。”
“哈哈,哈哈……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墨墨豪爽的拍着他的肩膀,辞不答问,缩着肩膀要从浴室挤出去。
蒋瑞生猿臂一伸,挡住了墨墨的去路,“没和你客气,过来,帮我刮胡子,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注意点形象。”
墨墨面带狐疑的看着他,蒋瑞生倒是大大方方的让她看,这厮从不让她干这种细致活,怕自己活剐了他,嗯,有钱人就是惜命,可是现在……男人抬起的下颌,锋利的棱角带着致命的旖旎线条撕裂了流畅的晨阳,从他的眼中她看清了自己那毫无修饰的慌乱,侧过脸躲避着他眼中熠熠的光。
挤了一些胡须泡沫在手上,轻轻敷在男人的下巴处,接过他手里的剃须刀开始小心翼翼的下刀。
墨墨被迫的站在他的双腿之间,蒋瑞生抱住她的腰,双手一提,把她放在了洗漱台上,这样的高度刚刚好,短硬的胡渣随着泡沫被刀痕带走,和男人的鼻息相触她的呼吸不自觉的开始急促。
丫肯定是故意的,让她色心微动,装了一肚子的坏心眼儿。
剃须刀来到下颚处蒋瑞生自动抬高了下巴,目光无意的转动间猛然就对上他的眼睛,男人深得像海一眼的瞳孔,墨墨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个男人并不是十恶不赦,不然怎么会有如此清澈认真的眼神,像是一口井,直把人往里吸。
蒋瑞生大方的和她对视,“长得还合你心意?”抬高眼睛直刺刺的注视着她,墨墨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手下微一颤抖,一道血口赫然就出现在眼前。
男人什么也没说,起身拉过一条毛巾按在伤口上。
墨墨跳下洗漱台,蹲下身去捡剃须刀,弓着身子抱着两条小腿,缩着脖子,对着自己后背,窄小单薄很是软弱可怜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语气平缓的问:“你故意的吗?”
墨墨皱起眉眼,把刚才脑中的想法挥之一空,丫出了一副好皮囊其他的全都是黑的!
“蒋瑞生,我想回家,现在放暑假。”
“不行”,男人回答的短促而有力。
在认定墨墨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的时候,就想着要把她娶回家,圈地为牢相濡以沫,现在又岂会轻易放手?
浴室里明亮晃眼的灯光下,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在流转。片刻后蒋瑞生弯腰打算提起墨墨,出乎意料的她却在被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自己站了起来,站直身体,对上男人的眼睛,眼里没有怯懦:“我想回家。”
墨墨看着男人黝黑的瞳孔,对视半晌后,缓缓的叹气:“最近事情太多,空不出时间,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回去。”
“我就算是只破鞋,也得印上你蒋瑞生的名字是不是?”那一瞬间,往日的委屈,全都化作泪涌了出来。
“你……”,脾气本就不好,被她这样一激,真怕控制不住会打了她,甩了手里的毛巾,转身出了浴室,一场暧昧,不欢而散。
墨墨后悔的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想起蒋瑞生的手段,大半年的相处她已经看懂了他眉宇间的喜怒,他刚才很生气!
所谓软暴力比真刀实枪的干一场更让人惊惧,一个电话,就能让她一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都已经学会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退让,怎么就不能在坚持一下呢?
他们之间的相处,她从来都是示弱隐忍的一方,每每看到希望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只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算计和心思都只是他闲暇时的观赏节目而已,仅是指尖微触她便溃不成军,惨败当下。
她还沉浸在这些日子的自由里……
从衣橱里挑了一件藤黄的裙子,颜色饱和,繁复的花纹,恰到好处的长度,把她衬得也有点“倾国倾城”的意思。
推开蒋瑞生书房的门,碎纸机的声音“哧哧”作响,环形挑高的书柜直到房顶,书房里常年点着紫檀香,氤氲着周围的梨木全是这个味道,沉溺其中,蒋瑞生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墨墨垫着脚尖小声的靠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她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说话的语气也一滞,墨墨知道他还在生气,因为往日里她这样,蒋瑞生一定会握住她的手,墨墨有些难堪,可是半途而废更是难堪,脸靠在他的背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小声的喃喃自语。
“松手”,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
墨墨更是紧了紧爪子,在他背后摇着头,活像一只无尾熊,缱绻难分。
“你真的要这样抱着我?”
“那你还生气吗?”墨墨在他腋下露出小半颗脑袋,含糊不清的问。
“那你确定要这样抱着我,你后面……”
狐疑的转身,“啊”,墨墨看着电脑里还在进行的视频会议,愣了神儿,拿起书桌上的文件挡在脸上,转头看着笑得风骚的蒋小人,小声嘀咕:“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说了让你放手”,拍着她的头顶,拿下她脸前的文件,把她推出书房,“我一会儿就好”,眉眼都是笑意。
墨墨在走廊里鼓着腮,气呼呼的看着那禁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