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教室。
马初和陶玲玲等班干部用班费买了好多苹果,上面贴了每个人的名字。马初宣布:每个人上来抓一个苹果,吃掉苹果,留下标签,标签上的人表演一个节目,然后再抓一个苹果,吃掉苹果,留下标签,以此类推。
作为一代班长,马初义不容辞地担任了抛砖引玉里“砖”的角色。这厮一挺胸,脖子一梗梗,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了一曲“春天花会开”。一曲唱罢,众皆鼓掌。马初满意地向大伙微笑致谢。
突然何帅疑惑道:“我怎么隐隐地感觉‘春天花会开’好像不是这么唱的啊。敢问班长,您这是唱的哪个版本的啊?”
“任贤齐的啊,怎么你没听过吗?”马初答道。
“这他妈跑调跑的也太离谱了!”龙海天嘿嘿道。
“这不是扯的么?哪里是跑调啊,他始终就没着过调!”雷小卿嘻嘻道。
马初脸红了,“呵呵,不会吧,太紧张,没把握好,那我再来一遍。”
李健楠喊了一嗓子:“哎吆妈呀,你可别整啦,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完蛋玩意儿。”
“赶紧下来吃你的苹果吧。”韩肖齐笑道。
在大伙的哄笑声中,马初这厮讪讪而下,问柳风:“我唱的真有那么难听吗?还是这帮家伙故意起哄啊?”
“挺好听的,如果稍微着点调儿就更好听了!”柳风认真的说道。
韩肖齐上去唱了一首“白桦林”,端的是技惊四座、艺压当场。但见烛光晃晃,朦胧里,昏黄里,飘荡着韩肖齐忧郁而又伤感的歌声。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心上人你不要为柳风担心等着柳风回来在那片白桦林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她说他只是迷失在远方他一定会来来这片白桦林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在死的时候他喃喃地说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无端的思绪随着那深情的歌声,感染着教室里每一个人。谁人没有青春年少?谁人没有梦想?谁人没有自己心仪之人?谁人没有爱过恨过动心过?谁人没有那份缠绵甜蜜有略带伤感的感情?当一切成为过往,留下给我们自己回忆的只有忧伤和温馨。
然而,出乎柳风意料的是,一向矜持的张若颜竟跑到前面,给韩肖齐现了一束花。当时,柳风心里怎一个‘酸’字了得?
吃了半天干醋,慢慢地也就释怀了。虽然咱格局不大,但是这点胸怀还是有滴。柳风心道。
而后,陶玲玲唱了一首,唱的什么现在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唱的时候童文东对柳风说:“介似嘛玩意儿?没有最不着调,只有更不着调啊。”
唱完后,陶玲玲抓了一个苹果。郝眉却喊道:“我猜下一个是柳风!一定是柳风!”
柳风心下一片茫然,心道:这厮唱的哪儿出啊?丫有病怎么着?
陶玲玲脸有点红,略带尴尬道:“柳风,你上来吧,到你了。”
柳风仍旧四平八稳地坐着没动。郝眉跑上去拿过标签,冲柳风喊道:“喂,缘分啊,真的是你,柳风,你和陶玲玲真有缘分啊!”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你丫唧唧歪歪个啥啊?就算老子有缘分也是跟张若颜啊,老子跟陶玲玲有一毛钱关系吗?柳风不住在腹诽着。
做人就得有底线,玩游戏就得遵守规则。没办法,该在下登台现演了。柳风暗道。
“您要长篇大论吗?马初指着柳风手里的茶水问道。
“我靠,我还端着茶水呢。”柳风顺手便放到马初的桌子上,然后上去唱了一首歌,把他们全给镇住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柳风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柳风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大伙先是鸦雀无声,而后哄笑声一片,然后是一起有节奏地鼓掌。
“你说这首歌柳风会不会唱一辈子?”姚天筠笑道。
“当然了。柳风的智商也就到这了。哈哈。”赵廷笑起来的口型特像麦当劳。
等柳风走下去才发现,自己的茶杯正捧在张若颜的手里,她旁边的座位空着,马初那厮正在别处聊天呢。柳风强按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心道:马初班长啊,您真是体恤民情啊,你聊天聊得好啊,正好给在兄弟位置啊。兄弟感谢你啊。想着,便坐到了马初的位置上。
“我唱的怎么样”柳风仗着胆子问旁边的张若颜。
“嗯,挺好的,童心未泯啊。”张若颜笑道。
“那是,其实我这唱功还可以。”蒙伊人一赞,柳风多少有点飘飘然。
“嗯?我是说你这个创意好。”
“一般一般,其实我这人挺纯真的,真的。”
“没看出来。”
我靠,你配合我一下能咋地?虽然我脸皮比较厚,但我也会尴尬啊。柳风心道。
“那啥,我先喝口水。”柳风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
“刚才我觉得手有点冷,就拿过来暖和暖和。”她冲柳风笑了笑,递过杯子。
“呵呵,那是我杯子的荣幸啊。”柳风喝了一口,闻到杯子上有淡淡清香。果然伊人一握,留有余香啊。喝完后柳风主动把杯子送到她手中,“继续暖暖。”
两个人说笑间,便到了张若颜了。她便朗诵了一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朗诵的很用心很深情。语音曼妙,抑扬顿挫,诗情画意,深情款款,雨打梨花,雪落芭蕉,露映明月,袖掬秋水。看得出,她肯定爱过,而且爱得很深,否则她不会朗诵这首诗,更不会朗诵的如此深情。柳风能体会到她那种异地远隔无奈和思念。因为在这一刻,柳风自己突然有了异地远隔无奈和思念。虽然柳风和她现在坐得很近,但柳风知道,自己和她的心离得却很远很远。
咫尺天涯。
柳风默然。
“怎么不说话啦?”张若颜笑着问道。
“还沉浸在你的深情画意里没出来呢。刚才你声情并茂,巧夺天工啊。”无论心情如何,这溜须拍马的功夫柳风始终不忘。
“哪有?讽刺我。”
“我这人一向真诚,最大的缺点就是说实话。”柳风继续厚颜道。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张若颜哼道。
“想你男友啦?”
“什么啊,你别乱说。”柳风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几许哀怨几许幸福。
本想在她身边再多坐一会儿,现在柳风心下却觉得一片索然,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柳风默默地离开教室,离开那些欢声笑语,静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走进沉静的夜幕里。
校园中的角落里,一对对恋人亲密相拥,亲呢耳语,情意浓浓。柳风心里特不是滋味儿。人家都成双成对、比翼双飞,自己却形单影只,尚未开始恋爱,便体会到了失恋的滋味儿。还不如失恋呢,因为失恋之前毕竟曾经拥有过。
这是柳风第一次认真去在意过的圣诞。因为,那晚柳风明白了什么是落寞,什么是孤寂。
柳风去超市买了几瓶啤酒,爬上实验楼顶,落寞地坐在夜空里,孤独地喝着苦酒,体味着人生的辛酸苦辣。
你知道白酒和啤酒的区别吗?
白酒,越喝越暖;而啤酒,越喝越寒。
黑蓝的夜空侵蚀了无尽的空虚,却吞不尽那绵绵的幽思。孤独的明月照亮了夜空一角,却融不掉些许的叹惋。银色的月光洒在楼顶,却落下了柳风孤寂的身影。手指轻轻弹着酒瓶,发出“当当”的感伤,飘散在风里,萦绕在心头。拥着寒冷,拥着寂寥,当柳风决定去爱的时候。
回宿舍的时候,柳风看见张若颜在公用电话厅那打电话。柳风知道,那是打给他男朋友。那时她还没有手机。后来,柳风经常看见她在那打电话,直到他们分手。而当柳风成为她男朋友后,当大学毕业她去北京、而柳风去广州后,基本上每次都是柳风打电话给她。而她很少主动打给柳风,偶尔会打一次。柳风永远也无法享受到她前男友的待遇。
也许,正如前不久一哥们对柳风所言:人们往往觉得第一次爱的人是最好的,因为那是初恋。
那次,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