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部长正和李工说话间,各部门被惊动的人员纷纷涌了进来。在档案证据处对现场进行勘察和拍照录像后,在所里专家们的指导下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清理这间近乎废墟的房间。
我和李工则被带去做笔录。
笔录过程中,李工一直在对每一个人反复唠叨着他那套历史完全不可以更改的理论,强烈要求立刻派个人去把小张捉回来。笔录完成后已是清晨六点多钟了,大雨已停,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我们又回到现场,对事件发生时的两人的位置进行确认。
就在这时,靠窗站着的李工向外看了一眼,惊奇地叫道:“快来看!你们认得这棵树吗?”
我和王部长走过去,果然看见楼下的空地上凭空多了一棵从来没有见过的树。就在这时,一直在研究所大门外值班的保卫干部老刘端着微冲,和刚在一楼和我一起值夜班的小谢,听到刚才王部长要他们来领受新任务的通知,一起大步走了过来。
小谢看见王部长就敬了个礼,大声道:“报告!”然而,“告”字这个音还在室内回响,小谢的整个人忽然间就凭空消失了,他站的位置就像根本没人来过那么干净。
李工大叫道:“看哪!你们快看!张天硕引发的影响越来越大啦!现在生活中的人,有的根本没出生过,有的早就出生了我们以前不认识、但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甚至我们的家人和同事都会变得非常陌生。再这样下去,整个世界会一片混乱而不可收拾,所有我们认为发生过的事情都要改写,而我们不知道的许多事情却已经发生过或正在发生,新出来的人类和我们旧有的人类将发生巨大的冲突,结局会变得不可预料,人类也许正在走向灭亡,你们不要以为我这是危言耸听。”
李工这下已经从最初的惊恐结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说话非常流利而富有条理。
“哎呀,不要以为小说里、电影里人人穿越着玩儿,就以为穿越是件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这个问题小张他是懂得的,我在听他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听他讲过:如果你们能回到过去的少年时代,那么你们的现在一定跟以前完全不同。如果你让所有的人重活一次,那历史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
就在我瞪着大眼听李工的侃侃而谈时,忽然听到身边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紧接着听到老刘大叫道:“我的天哪!王部长,王部长你究竟怎么了?”
我回头,看见王部长已经苍老得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了。她勾着腰、驼着背,满是皱纹和大片老人斑的脸上飘荡着几许银白色的头发。她提起对讲机,却发现那东西已经变得完全陌生而不知道怎么使用了。
李工惊讶地叫起了她的名字:“王娟?你是王娟吗?天呐!你提早出生了几十年你,还好你不像小谢一样,压根没出生过我的天”
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我彻底石化,巨大的震惊使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只想祈祷我不要发生什么变化,我新婚的老婆晓玲不要发生什么变化。天呐,这事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我又隐隐地觉得我的祈祷的力量太弱小了,因为我向来运气不好,什么倒霉事儿我总能摊上,我想我不可能躲得过这一劫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心惊胆战的时候,我听到王部长用虚弱但却咬牙切齿的语调说道:“怎么才能把张天硕那王八蛋给我追回来?”
李工说:“还有一台时空机器,为了研发过程中解决各种问题的方便,我们同时制造了一模一样的两台。两台机器上的所有设备随时可以互换,为了避免互相干扰,那台一直放在地下室。”
王部长近乎绝望地喊道:“那就快去啊!还啰嗦个屁啊?”
李工道:“派个人,给我派个人,那机器能容下两个人呢。我这么瘦小哪里对付得了小张那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年轻人啊?况且到了那个时代我还会遇上那无数的野兽和蛮不讲理的古代武士。再说去了就不能指望你们的支援了。”
王部长指着我道:“你去!尽量消除影响,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弄回来!实在弄不回来的话把他给我就地枪决!”
“我?”我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枪,枪里只有十三发**。我丢开电警棍,毫不客气地把老刘的微冲和两个弹夹抢了过来,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动手下了王娟腰里的枪。“嘿,嘿,嘿,”李工叫道:“你这是去打仗还是去干嘛的啊?我们是去消除影响的,不是去改变历史的,谁也不能杀,你听到没有,连动物都不行!就算是有蚊子咬你都不能随便打!”
我说我防身的,你总不至于想被杀死在那里吧?那你连小张都捉不回来,那不是随便他在那边怎么折腾了吗?他不说话了,转身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个亮光闪闪的金属盒子来,催促我道:“快走吧,趁我们和这台时光机器都还没有发生变化之前。”
想到我无缘无故地忽然要参与这么个荒唐的旅行,刹那间就要与现实世界相距两千年,比阴阳两隔看来还遥远。我的心情忽然无比沉重起来,恋恋不舍地对老态龙钟的王娟说:“麻烦你通知一下我的老婆晓玲,就说我很快就会回来跟她相聚的。”王部长挥了挥手,说道:“我会通知的,假如她还在的话。”这句话使我猛然醒悟: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人世了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痛,我的晓玲可是我的心肝儿呀!
晓玲虽然不是那种众人瞩目的美女,但是要知道:最好的不一定是合适你的,但是合适你的一定是对你来说最好的。晓玲就是那种我觉着特合适的那种;是我想相互依赖的,时刻会互相想到冷暖的那种;是假如历经劫难——包括战争啊地震啊——然后千里迢迢,一心一意不畏艰苦就想找着的那个人的那种。一想到要出这么淼茫的远门,我的心立刻就痛起来。
“不行!我要打个电话。我要确定她一切都还好。”
“不行了,没时间了,快走吧!”王部长很不耐烦起来。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说话也没有了半点的底气。
“不!我一定要打个电话,不然你枪毙我我也绝不走!”我固执得一股狠劲儿上来了。
手机很快就拨通了。我说:“晓玲你好吗?”
电话里传来了我熟悉的但是听起来很苍老很迟疑的声音:“你,你谁啊?”我的心完全悬了起来。
“我关锋啊?老婆你还好吗?”
“关锋是谁啊?谁是你老婆啊?”
“你不记得我啦?”天呐,我冲动得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就想往家里跑。但是老李拦腰拖住我嚷道:“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只有穿越过去才能拯救她啊!”
“不记得真奇怪!”晓玲在电话里继续慢悠悠地说着:“好像刚才一觉醒来我就老了四五十岁这房间也这么陌生!这是哪儿啊?你到底是谁呀?”
妈了个王九蛋的张XX,我心里骂道:看我找到你我先剥了你的皮再说。我绝望地对着电话、泪水涌上了我的脸庞:“我关锋啊,我是你新婚丈夫啊老婆”
“老婆你放心我一定能让你年轻回来!你等着我!”我咬牙切齿地挂掉了电话。
我知道:要想拯救她、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都要靠我和李工了。
既然你张天硕把我害成这样,那我就义不容辞了。
我大义凛然、义无反顾但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有点虚地跟着李工,进入了位于地下室角落里的一台略呈锥形、通体黑乎乎的机器里,临关门时,李工大声对王部长、老刘以及所有来围观的人叫道:“请你们赶紧退到楼外站远点儿。这机器发动起来能量很大,破坏力很强的。”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李工这才旋好门,卡上电子锁,开始去拨弄许多开关和按钮,并且在计算机上输入着许多数据和指令。他一边急而不乱地忙着,一边嘟囔道:“我知道时间坐标,但不知道空间坐标。天下之大,上哪儿去找这家伙哦,都不知道他降落在哪里了但愿别出什么故障。”
我问他万一出什么故障怎么办?他从眼镜上方翻了我一眼,带着一脸邪恶的坏笑说道:“那我们就只好永远留在不知道哪个时期的古代了。”
他的言语和表情吓得我一阵心慌。毕竟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才不想留在什么古代呢。
“放心吧,”他又在机器上的各种按键之间忙碌了起来:“如果我们两个拯救了地球,人类一定会记住我们的他们会给我们立碑的!”
我不要立碑!
我要发生在这事之前的我的生活!
我悲哀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对着仪表上显示的现在时间“2012年03月05日星期一08点31分”这几个字发呆。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剧烈的震动,我眼前的一切都被一阵强烈的白光所遮蔽了,什么也看不见。我感到身体一阵麻木,接着就完全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