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福茶馆”说是茶馆,在我看来不如叫茶肆、茶楼更为妥当一些。
茶馆临江而建,共有四层。除了包间基本都是四面透风有如凉亭一般的通透,每层的面积挺大,能容纳数百人同时喝茶吃酒。
这里的生意极好,每天人来人往煞是热闹。不仅有喝茶的还有喝酒的、赌钱的、唱曲儿杂耍卖艺的、什么也不干就是无聊来找人胡侃摆龙门阵的等等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说到这里来不知跟谁“一见”,然后“必有重酬”那简直是扯淡。
我谢绝了刘二姐、李满都的好意,坚持只身来到“鸿福茶馆”一探究竟。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在我的预想之内——我老远就看见刘二姐和李满都已经先我一步到了茶馆。他们带着几个喽啰在一楼包了张桌子,看见我来还偷偷笑嘻嘻地跟我摆了摆手。我急忙转头假装没看见他们,心说天呐,你们来也就罢了。这周围暗地里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在如狼似虎地盯着我呢,你们打什么招呼嘛?见过刚抓完牌还没等出呢就炫耀底牌的吗?
我慢条斯理、晃晃悠悠地背着手,东张西望地在一楼转了一圈,唯独对刘二姐他们视而不见、敬而远之,说实在的我还真怕他们见我这样就恨不得跑过来拉我的手打招呼呢。还好,他们没这么激动。
在二楼我照样慢悠悠地转向整场,以身体语言向所有人打招呼:嗨,我来啦!
果然,还没等我转完二楼呢就有个跑堂的伙计来到我身边:“呵,这位爷。那边有位官人找您说话,这边请!”
我被带到一个临江的座儿旁,这是一张只能容纳三个人的小木桌。桌旁只坐了一位面目清瘦,略带几寸胡须的中年人。他对我的到来似乎有些戒惧和不自然,眼睛匆忙地往旁边瞥了瞥。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立刻看见了自以为坐在隐蔽的角落里就没人发现的常山赵子龙。这家伙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中也不会被湮没,只要你往他那个方向看上一眼,你就会注意到他那与众不同的强大气场和威严。
好吧!我总算在对方开口之前知道是谁想出这个主意来找我的了。
“在下糜竺!”那人对我抱了抱拳,我也随意拱了拱手没说话。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自报家门,他就是冲我来的;另外,我也没必要对他礼貌,能想出张贴启事寻找明知已经被绑架的我女人这种烂招数的人,我心里有气。
“开门见山吧。”我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糜竺摸出一个用小竹片雕刻成的护身符来。那符虽有些旧了,但是看得出雕得很仔细,用红线穿着,由于在脖子上挂的时间久了,红线中的大段变成了暗红色。我像被雷劈一样头脑一阵苍白,接着感到血往上涌。——那是小灵自己动手刻的,一直挂在官儿脖子上的护身符!
记得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小灵曾摸着这符喃喃地对我说:“刻得再好也是竹的,将来有钱了就去请人做个玉的,比竹的管用!”一股腾腾的杀气从心底里直往上窜,我按捺不住只想一下子就把对面这家伙的脑袋拧下来我仿佛看到我已经冲过去,一下子就拧断了糜竺的脖子,然后转身掏枪打翻了赵云拽什么拽?我他妈像周润发一样的两枪并举打你一二十个窟窿但是我很快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我要是这么做的话非但救不了任何人,反而可能会害死官儿,甚至害死小灵。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而那些关押他们的人会认为我不想谈判而可能消灭人质我打完这两把**的**以后还能做什么呢?我能像真正的神仙或者妖怪一样地水漫金山?火烧北海?或者,屠城?
我什么也做不了!
“刘备派你来跟我谈?”我的语气一如平常,让糜竺惊讶万分。我猜想他之所以在我到来的时候看了赵云一眼,就是怕摊牌的时候我会大发雷霆吧?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对弈中如果对方阴谋已久的底牌翻出来的时候,你安之若素,等而闲之。对手有可能会对自己的招数没那么自信。即使他有足够的自信,你的镇定态度也能大大降低对方幸灾乐祸的得意和欣赏你狼狈失态的乐趣。
糜竺惊疑地想了想才点头。
“你能代表刘备吗?”
“能”
“那你说说他到底要什么!”
我真把他问住了,嗫嚅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我这个人么?他绑了我的孩子就是为了要我这个人?你不觉得这步棋很臭、很愚蠢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底气其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足、那么理直气壮。我完全有可能为了孩子去投靠刘备的,除了小灵被绑这个因素之外。
“可是你不能投奔曹操。”糜竺的神情有些乱了。“那天晚上我们折损了不少人马。”
“谁说我投奔了曹操?那天晚上你们谁看见我了?”我有些咄咄逼人了。
“好吧!”我缓和了一下语气:“曹操绑了我女人,你们绑了我孩子。这样就解决问题了!大家可以坐下来喝杯酒,研究研究孔融和刘繇准备怎么办了?他们还能绑我的什么人?”
“还有你们的法器,那个那个”糜竺似乎突然变成了口吃。
“别跟我提什么法器!你们刘皇叔掘地三尺都找不着的东西,指望绑了我的一个孩子我就给你们变出来?”
“我说你们到底了解不了解那法器是能做什么用的、有多大的神通?”我居高临下地吓唬他:“回去告诉你家主公,别让他忘了他是以‘仁义为先’立世的。绑架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最好少用一点,真要是坏事做绝的话就别怪我没警告你们,等我恢复功力再找出那法器来,我会把这整个世界化为尘土的。”
“你们不是每个人都在找那法器么?哼!”我满脸的不屑。
“这不完全是我家主公的意思。我家主公的确是仁义为先的。”
不是他刘备的意思?我立即嗅出这里面的玄机来。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我想起左慈曾经说过,刘备的身边另有一些神秘人物。会是什么人呢?
“不是你家主公的意思会是谁的意思?怎么?你家主公如此响当当的英雄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还要受人控制?”
“不是的不是的。”糜竺涨红了脸摆手,极度想维护刘备的面子:“那,那都是小人谗言。”
看来果真是幕后另外有人影响刘备。
“那小人是谁?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我极力从心理上挤压糜竺:“他们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糜竺完全乱了套了,在用衣服擦脸上的汗。
我看见赵云很不安地往这边伸了脖子看,大概他从糜竺的表情看出不对劲来了。我想我已经从糜竺这里榨不出东西来了。而我再逼他的话,估计赵云要过来干涉了。我还是趁机走了吧,反正没有人会告诉我,他们把我儿子绑哪里去了的。
“告诉你家主公,想明白他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以后再来找我吧!”我说完这句话就大步往外走,顾盼之间我看见赵云完全出乎意料地看着糜竺,正在连眼色带比划地询问糜竺怎么回事,要不要追我呢?而刘二姐他们也是一片疑问的目光,我路过他们桌子时,放慢了步子,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来:“回去再说,别让人看出来咱们是一起的。”我走出茶馆,向北信步而行,并不急着向南回山寨——因为跟踪我的人会不止一拨。
走出不到两个街区,身后马蹄声响,我一回头,看见刘二姐骑着一匹马,手上还牵着一匹,向我急速赶来。“快上马!”二姐叫道。我心说糟糕,大白天这样子纵马狂奔,惊动了孔融可能连城门都出不去了。于是飞身上马,朝着最近能出城的地方跑。
我一边跑一边问二姐:“其他人呢?”
“分头出城了。”
“嘶——”我像牙疼一样地吸了一口气。这帮人没有一点做秘密工作的经验,这不等于对茶馆附近的所有密探宣布:跟着我们中的任意一个吧,我们会带你到我们老巢的。
“你们每个人都有马吗?”我大声问。
“没!”二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有抹飞红:“我们没有那么多马!”
也是!在古代,马属于比较贵重的东西,和当今社会的汽车一样,不可能人人有。
出了城没多远,身后再次传来马蹄声响,有人高呼:“关先生慢走!”原来是赵云。
赵云追上来后勒住马,跟我一抱拳说道:“请先生跟我走吧。我家主公说他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将来成就大业以后,奉先生为国师,子孙万代世袭荣华富贵。”
我也一抱拳回答道:“请赵将军转告你家主公:关某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等将来我的大事了结以后,我们可以再商谈此事。”我不提儿子的事,相信刘备一定会把关关照顾好的。
赵云回答说:“我家主公知道先生是要先去寻找丢失的两件法器。我家主公愿意协助先生一块寻找。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终归可以寻到一些端倪的。只要先生肯去见我家主公,一定会有所收获。”
我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道:“怎么齐心协力?靠绑架手段么?”
赵云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回答道:“主公出此非常之策,只是想引先生露面而已,绝无伤害之意。”
“绑了人家的孩子还说无伤害之意,那人人都这么绑来绑去怎么受得了?曹操已经绑了他的夫人了,你们又绑他的孩子,你让他怎么做?”刘二姐一开口就声音高亢,神情激动。赵云勃然一怒,面现杀机,纵马提枪道:“杀了你这妖女!”
我伸手“嗖”地一下从腰里抽出一把**来,将**拉上膛,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赵云,冷冷说道:“请将军自重!”
赵云一下愣住了。
“我敬将军是一代名将,不忍加害。将军如果逼人太甚,可记得那天晚上你的坐骑?”我一字一顿地说完,又从背后抽出第二把**来,对准了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