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吃喝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里指的是太阳下山,而不是日全食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度过了一个完整的白天。而现在,可怜的阿律萨还在手术台上躺着被切割,等待人们挽救他的生命。而更可怜的是,三个地球人和一个巴尔哈人正坐在办公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阿律萨的结果来判定自己的走向。
百无聊赖中,李宿将枪交还给了王娟,以羡慕的口气说道:“好漂亮的一支枪啊!是不是很名贵?”
“好看吧?确实看上去高贵典雅哈?”王娟露出了少有的女性的柔情:“这是我爸爸的一个战友送的。他在总参工作。”
“看你那神态,这不会是定情的信物吧?”老林打趣道。
“不是。”王娟的神态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只是希望我嫁给他儿子而已。”
“希望?”李宿瞪着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没答应?”
王娟斜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么紧张干嘛?回去我就答应他!”
李宿想起自己已经被吃掉的女朋友张敏,就闷闷不乐起来。心里一会儿充满了愤怒,一会儿又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几个人一直心神不宁,各怀鬼胎地熬到了午夜,医疗室终于传来了消息:由于阿律萨多处骨折及各大脏器受损严重,经两名医学博士全力抢救,仍未能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现已送入重症监护室密切观察。两位医学博士均表示,今夜将在医疗室通宵值班,以帮助阿律萨渡过最为危险的术后几个小时。
李宿似乎听见整个办公室都在轻舒一口气,室内气氛随即变得温和起来,不再那么紧张。
“我要睡觉了!”格尔沁宣布道。“到明天早上如果阿律萨还活着,我们就可以商谈下一步的事情了。”
说完她就缩在大办公椅里面,真的闭目作睡眠状了。你说这人质做得,还真够省心的,三个地球人愤愤地想。
“那咱们怎么办?”王娟低声问道。
“你们睡吧!瞧这一天折腾的,都累坏了吧?”老林说:“我值个通宵吧,以防万一。你们要保证好睡眠,真要出什么变故了,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李宿很想说,人家已经做得很大度了,咱也不必太过小心,显得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但是想到如果老林反驳说:万一呢?你也太容易被人忽悠了吧?防人之心不可无懂吗?就这样就被人给带进去了多冤啊?李宿感到实在没法回答这类的反问,只好靠在椅子背儿上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有人爱值夜班,咱也落个省心,赶紧睡吧。
别说,还真有点儿困得不行了
李宿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看看窗外,已经快天亮了,心想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有点儿踏实。抬头看看格尔沁,发现她蜷缩在椅子里面跟只猫似的瘦小,显然睡的正香。再转头,看见老李仰面朝天地张着大嘴在出气儿,人都快出溜到椅子下面去了。不是说值通宵呢吗?李宿正自奇怪呢,忽然感觉有只温柔细腻的手掌在他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仰面回头,原来是王娟正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背后。
“我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儿了。”王娟凑在李宿的耳边轻声细语,那声音非常好听,令人心动,说完后她还调皮地向他挤了挤眼睛。
“你睡好了吗?”李宿悄声问道。
王娟使劲儿点了点头,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副挺可爱的样子。
“我睡得很踏实。”王娟悄然补充道。“人家没什么坏心眼儿。”她向睡在椅子上的那只“绿猫”努了努嘴。
李宿就将嘴唇的两角向下弯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值夜班,要想害咱们的话根本就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王娟就把食指竖到嘴唇上:“嘘!”了一下,然后笑盈盈地把下巴向老林那里抬了抬。她既美丽又调皮的样子引起了李宿的一阵怦然心动,尽管他并没有忘记张敏。有那么一刻,他差点想握住她那像削了皮的藕一般的胳膊,但终于忍住了。
王娟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些,而是又俯向他的耳边,准备说句什么话。恰在此时,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颇为遗憾地分开了。
老林被那一声对讲机的蜂鸣惊醒,终于滑到了地板上。他颇为紧张地抬头四处望了望,见李宿和王娟都在满面微笑地看着他,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困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真有点对不住大伙。”
格尔沁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艰难地起身,终于找到按钮按了下去。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吵嚷声,她听了一阵,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就把机子挂了。他抬头看了看大家,改用中文说道:“阿律萨已经稳定了,他们正把他送往普通病房。”李宿感到一只温润的小手悄悄地摸到他背在身后的手,用力地握住了。可能是因为激动的缘故,那只小手的手心有点儿潮。李宿回头看了看她,一抹朝阳染红了她的面颊,使得她在这个早上显得更加迷人。
格尔沁扭动身子,在她的椅子上坐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本正经地抬头看向她面前的三个地球人。说道:“那么,剩下的问题就不大了。我想,以我的财力和影响力可以做到,使这件事的传播仅限于在这栋楼和吉里的那个农场里。”
“当然,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她顿了顿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想去哪里?是否还想回地球?”
这不是废话吗?李宿等人在心里想,谁不想回家啊?难道这个干练的女强人这么罗嗦是觉得有必要让我们写份儿书面申请?
她的手在桌面儿上滑来滑去,李宿知道那是她在操作她的触摸式电脑显示屏。
“如果你们打算留在巴尔哈星球,我想我能为你们找到适合的工作的。但是你们需要一些必要的培训。之前有些地球人实际上已经在这个星球上扎根,生活了下来。”她忽然停住了,手指点住一个地方不动,像是在阅读着什么。然后她抬起头来说:“吉利从病床上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不打算再继续做偷猎的事情了。”
“农场里的地球人需要经过治疗,才能去除药剂的影响。他打算让我来帮助他处理这些地球人。因为,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危险了,他心有余悸。这些地球人治疗好以后,我会逐个询问他们的意向的。如果想回地球,我们也不勉强,我会送他们回去的。”
什么叫不勉强?听你这意思,留在这里反而是个好的选择?李宿心想。这都是什么他妈的逻辑?
“我弟弟吉里和鸠巴,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个到地球去的偷猎者了。”格尔沁一副松了口气、颇有些高兴的样子。她按下了桌儿上的按钮,俯身过去问道:“早餐还没好么?”然后她抬头向地球人们说道:“如果你们还想回去,我们吃过早餐就可以动身了。”
李宿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总是问我们要不要回去?难道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么?难道你们巴尔哈人不恋家的么?”
“当然恋家。”格尔沁眉毛一挑,说道:“可是,你们的家,也就是你们的地球很快就会不复存在了呀!”
看着面前这几个地球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格尔沁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她匆匆地将桌上的杂物向两边推了推,一边用手指熟练地点着桌面儿,一边说道:“你们过来,你们都过来!”
李宿等走到她的大办公桌前,看见平平的桌面上已经显示出星空的立体影像来。
“这里,认得出不?”她的手指点向了星空中的一处位置:“这是你们地球所处的太阳系。在银河系的第三旋臂接近边缘的地方。看清楚了吗?”李宿点了点头。
老林立即插嘴道:“你真的认得这星空图吗?别让人忽悠了都不知道。”
李宿说:“我认得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老林一副颇不大相信的样子,追问道:“你怎么会对这东西认得那么清楚?”
“我被绑架来之前就是在美国加州南部的帕洛马山天文台工作的。”李宿一副很有些受到伤害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那是世界第二大天文台。我当时正在参与的是国际顶尖的“马修尔计划”,就是高精密度机器人登陆土卫六泰坦的项目研究工作。”
李宿感觉到了王娟惊讶、佩服的目光。而老林则大张着嘴巴,半天才在喉咙深处“哦”了一声。
看见大家停止争论了,格尔沁再次俯身到桌面上指引着大家看她的立体星空图。
“这里。”她指向了距离太阳系不远的一处:“距离地球大约八点六光年的地方。看见没有?这个地方你们地球科技界叫什么?”
“大犬座。”
“很好,大犬座,它们内部有一颗较大的恒星,比你们的太阳大二点一倍”
“我们叫它天狼星。”李宿插嘴道。
“好吧,天狼星。我们观测到一颗质量大约是太阳四点六倍的黑洞正在高速接近这颗天狼星,预计七年后他们将相撞。你知道将发生什么结果吗?”
李宿的脸色登时变得苍白:“这个测算准确吗?”他声音都有些变了。
格尔沁静静地看着他,隔了一小会儿才说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这两个大型天体的相撞,对地球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