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星如莹,淡淡的夜色笼罩着整个皇城。月光下的紫藤园却泛着暗暗的幽紫,令人不自觉沉迷于其中,沉迷于诱人的紫色中。
沉夜,本无风。但在这片泛着紫色荧光的土地上,不时传出“沙沙”的摩擦声,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细长的紫藤蔓像是活了一样,扭动着躯干,在地面上摩擦前行,疯狂的生长着,匍匐前进。这样的场面任谁看了,那种惊叹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萧尘每每下了早朝,都会在玄祭的月影阁呆上一段时间,还美言安抚玄祭因为寒日城余孽而受惊的心情,然后卧在软榻上不起。
馨夕自那天拜访之后,似乎自然的熟落起来,也常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访,并且赖着不走。至于每次来访时有意无意的表现出的邀请萧尘于阳夕楼做客的意愿,也确实影响了萧尘。早在前几次,虽然受到银发钗魔力的影响,萧尘确实想去。但心中对玄祭的不安还是占据上风,导致馨夕看着萧尘犹豫不决的脸欢喜,最后失望。
可时间长了,玄祭的因素减弱,萧尘在离开月影阁后,也会去阳夕楼一趟,只不过呆的时间不是很长罢了。但这足够馨夕猖狂了,也足够她做一些小动作了。而馨夕每次心喜的无意识的扶上头顶的银发钗,也落入玄祭眼中。
温暖的太阳照耀着池边的凉亭,亭中静静弥漫着蜜糖的馥香,甜美,静霓。萧尘懒懒斜靠在亭内的软榻上,一手支着身体,一手轻轻摇着装有蜜糖块的小瓷瓶。他抬起银色眸子,看着眼前让他心动不已的某个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玄祭…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何,当我以为掌握了你的时候,你又给我不一样的行为?该怎样,你才能真正将自己交给我?
寒日城余孽,并不是夏乐。这个事实,萧尘知道,玄祭自然不会不知。但当萧尘提出以夏乐的死来结束这一切时,玄祭欣然接受了夏乐的牺牲,没有多说一句话的看着夏乐咽气。
萧尘想不通,玄祭本不该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夏乐是玄祭自来月影阁便跟随的侍女,而且据说私下关系挺好,许多事情都要经夏乐之手,玄祭也从不对夏乐避嫌。可以说,夏乐是玄祭唯一贴心的人。至于为何是夏乐,萧尘没有怀疑过。这要牵扯玄祭在寒日城的某些事,不说也罢。
不过萧尘还是想不通玄祭无关紧要的态度。这…算怎么?本以为玄祭会向他要求,事实却是如此。连最基本的犹豫都没有吗?
手腕环绕,瓷瓶转动,蜜糖也撞击着发出清脆声响。不过这声音实在太低,压不过一旁更大的捣杵的声音。
玄祭坐在石椅上,背对着萧尘,专心致志的一下一下捣着玉杵,随着玉杵接触到紫藤蔓,然后与玉瓶夹着藤蔓。玉杵上传来玄祭的力量,顿时将藤蔓压扁,压碎。玄祭如此用力将紫藤蔓磨成粉末,不知不觉,额间便沁出了细汗,而玄祭却不在意似的,只是埋头细心的盯着眼前,臂肘紧绷,用尽力气。
萧尘看着玄祭,失笑。轻声道:“玄祭,还真是专心呐。”至于玄祭,不知是否没听到,丝毫不理会萧尘,而是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努力奋斗于眼前。
萧尘嘴一撇,手掌用力直起身体坐起来,将小瓷瓶平稳放在一旁的侍女的端盘上。缓缓起身走向玄祭,双手一环,从身后抱住玄祭,抬起,转身,又脸色丝毫不变,回到软卧上。
“唉唉。王上,臣妾还没有磨完啊。”玄祭嘟着嘴,双手前伸,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玉杵,在萧尘的眼前摆摆。
萧尘顺手拿走玉杵,随意一扔。玉杵像有了魔力一样,自己飞回桌上。“玄祭,”萧尘撇着嘴,像撒娇的小孩,埋头在玄祭的怀间,扭了扭,闷着声音,“你捣紫藤蔓都不理朕了。”
玄祭不禁觉得好笑。唔,萧尘吃醋了,撒娇了呢!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可爱。“王上,何必在意这些呢?”萧尘闻声抬起头,满脸的笑意。“王上,你知道的,不是吗?王上,臣妾是玄祭,您就是臣妾的王上。”
玄祭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自从玄祭当上萧尘的王后之后,这是玄祭第一次再说出这句话。以前是因为不必要,现在,玄祭也要有所行动的,不是吗?安于现状,并不适合现在的局面了。
萧尘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从侍女所端的小瓷瓶中取出一颗蜜糖,含在嘴中,笑着俯身,又含住了玄祭的唇。先是吻了一会,才撬开玄祭的唇齿,舌头简单一推,带着丝丝甜味,蜜糖便到了玄祭的嘴中。
感觉到萧尘的举动,玄祭眼眸微张,看着萧尘的双眼,看直达眼底的笑意,看萧尘不加掩饰的溺爱。
萧尘喂完蜜糖块,舔了舔嘴唇,似在留恋。“甜吗?”萧尘眯着眼问道,身体靠前,更接近玄祭,感受她的温度。
“嗯,很甜。”玄祭盯着他的眼睛,一脸正色,回答:“只要是王上喂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也很甜。”
萧尘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笑脸,一脸宠溺。“错了,你才是那个让朕不知不觉中上了瘾的毒药。”说完,又低头轻轻磨咬着玄祭的下嘴唇。似在惩罚,又似在挑逗。不一会,玄祭的唇瓣便红肿饱满,引得萧尘再次低头*,似在品尝什么美味,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
玄祭“咯咯”的笑了。伸出手推着萧尘。萧尘也抬头停住了动作,伸出手抚摸着玄祭更加肿起,但艳红的下嘴唇。
玄祭拉下萧尘的手。“王上,臣妾的紫藤蔓还没有磨完呢。”说完玄祭便想起身继续磨。
不过萧尘环在玄祭腰间的手似乎不打算放玄祭走。玄祭挣了挣,没挣开,反倒是身体亲密接触的摩擦,惹得脸蛋微红。玄祭无奈回头嗔怒道:“王上。”
萧尘看到玄祭的样子,非但没有放开手,反而更紧紧环着玄祭了。“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迷人。”萧尘将玄祭的头靠近他的,在玄祭耳边吹气说道。“这些事,你根本不用亲自来弄。”
“可是,王上,臣妾不想别人来弄啊。这是臣妾的心意,该由臣妾亲自动手。”玄祭偏头靠后,缕缕因为萧尘的靠近而在脸侧不停瘙痒的发丝,说道。
“那你也可以用魔力啊。朕不想你那么辛苦。”萧尘说着皱起了眉头,盯着玄祭的手,不满她的远离。
“王上,臣妾说了,是心意。”玄祭只能一再的重复着。
“好吧,好吧。”拗不过玄祭,萧尘只能放开手,看着玄祭起身,继续专心捣着玉杵。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卧在软榻上的还在软榻上,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盯着前方沉思着,却依旧慵懒躺在软榻上;在捣着玉杵的还在捣着玉杵,即使看似无意的瞥了眼一旁候立着的侍女,然后微微扬起嘴角。只是,某些人一会该有话说了。
两人沉默寂静,只有玉杵与瓷瓶的声音交叉响起,完美结合,奏响一场美好声乐。
夕阳西斜,暗红的光晕透过窗棱洒在一张美丽的脸蛋上,脸上的绒毛也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只是这张脸看起来依旧惨白,仿佛失了血。
“你确定?”那张脸的主人沉寂了好久,缓缓问出这句话。声音低缓,是那样的无力,让人感觉下一秒就再也听不到了。
“馨王妃,奴婢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奴婢亲眼所见,绝无虚假。”站在馨夕身侧的那人低着头,露出个侧脸。耳朵上戴着明晃晃的精致耳坠,随着那人的弯腰晃晃悠悠。
“唉。”馨夕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去吧,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至于这件事,本宫自会处理的。”
“是。那奴婢先行告退。”那人直起身子,下垂的耳坠正好挡住了耳后的一颗痣。
那人离开后,馨夕也起身回到闺房中,遣退了下人,拿出梳妆盒。打开底层,一只银钗正静静躺在其中。
夕阳西下,余晖沿着墙壁慢慢爬动,正有一丝照在了银钗上。银钗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馨夕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都只是我偷来的,何必要求如此幸福呢。”馨夕自言自语道。“可是,”馨夕又难过的低下头,“我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不让我幸福!我…该怎么取舍?”
馨夕抬头看向窗外。将要离世的阳光不屈的散发最后的光芒,为大地铺上最后一片亮丽。馨夕拿银发钗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抓紧,将发钗死死握于手中。
此刻,馨夕的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答案,她也会为了这个答案而努力的。即使路途过于艰难,过于遥远,可是…
“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我…已经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