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贴春联。张妈早早起来就去拉着苏离离去贴春联,离离一面打下手一面抱怨睡不够。
“姑娘这样大了,还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贪睡!”张妈笑骂。
离离一个激灵“什么什么,什么叫还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人家本来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过年就二十了吧,转眼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张妈贴着春联训离离。
“左面一点,就一点,好好好!”离离心下不服气:“前街白家的二儿子正好和我年纪相仿,妈妈去提亲吧。”
正巧唐家的唐正和李氏出门。唐正常年在军营,很少回家,今年过年难得倒是赶上休假,和老娘媳妇过个年。
“离离说话怎么这样没羞!”李氏听了,笑的不行。那白家的二儿子出了名的傻子,要不也不会二十几没个媳妇。
几个人站在门前相互寒暄、笑闹。过年的喜气充盈在整个街巷之间,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之中,居然看得见真正的无忧无虑。顾西谖站在巷尾,看着如今已是苏离离的女孩,才发现原来一直一直,自己都无法走进她的世界。这样的安宁、平静,外面的一切又怎么能扰乱这里的幸福和宁静呢。顾西谖到今时今日才发现,自己最大的过失就是曾经摧毁了苏措安宁的生活。
苏家的小院子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张妈怕就他们两口人过节,让离离觉得失落,里里外外的带着离离大扫除了一番,累的离离抱怨连连。前几天又拉着离离做了许多的年糕,还带着离离和北方来的唐老太学做饺子,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天,今天早起又是要贴春联又是要整理年货。
“就我们两个,年夜饭就简单一点,饭菜太多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离离看着张妈上下的忙活,在门口劝道。
“胡说!哪有随意对付年夜饭的,八碗八碟一样不能少……”张妈坚决不同意:“你不愿意帮忙就回屋多写几个‘福’,给左邻右舍的送去,别在这给我捣乱!”
离离的字写的很有些模样,连后街的老秀才也夸离离字写的好。离离却不以为意,那老秀才十八岁就得了秀才的,不过剩下的四十几年却再也没考上举人过。这样的人夸自己,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啊,自己的字是要比老秀才的字好,主要是老秀才的字也就是个中正,不过尔尔。
离离站在那不动,心里一遍一遍的反驳张妈的话,唐老太的话,李氏的话,老秀才的话。她就是想不通,怎么过个年就这样兵荒马乱的。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真实,这就是自己的日子吗?
自从两年前被关在碧篁院,苏措的日子就是吃吃睡睡,倒也是难得绿猗和桃夭陪在自己身边,连声抱怨也没有,唯一的波澜是因为一位上门求亲的将军。
大靖不似有鲜卑血脉的夏国十分重武,因国中百年世家那赫赫煊煊的富贵和自持而是重文,所以军官常常处于权利的最底层,而这位出身于镇国公夫人娘家——琅琊王氏的公子王怀,表字琬华的将军却很不一样,其名出自《楚辞远游》“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仁熙帝赞他是“蕴天下之灵,夺日月其光”,。王怀是士大夫阶层的顶级世家之子,却弃笔从戎,难得的是,王怀是个极了得的人,在军中不但镇得住各方勋贵浪荡之子,也能料理的了贫户出身的底层官兵;带兵也是极厉害的,在西北平匈奴也是战功赫赫,他有今日,因他家世好是自然,但也得自己也有才干才能走到这一步。
这样的王怀却是年近二十五岁而未娶,别人总以为王怀身份超然,难有女子可配,却不想王家却向闹得风风雨雨还有不详传言的苏措求亲,实在是大吃了一惊。
王怀两年前从战场上刚刚回来,一身的军人铁血之气,但又有建康城中勋贵子弟的风度和骄傲,倒是把各家那整日沉迷诗词歌赋,吟风弄月的孱弱公子比进尘土里了。王怀自己自然也是很傲气的,那些天潢贵胄、世家子弟是统统不搭理的,倒是和当年风头一样强劲的舒州王顾西谖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也不过面子情罢了。
当年中秋宫中设宴,王怀和各方势力应酬交际,心里实在腻歪,就推说自己有些醉了,出去吹吹风。随身为他掌灯的是皇上身边第一大太监图公公的干儿子成连,那成连带他在宫中僻静处慢慢散步,皓月当空,树影婆娑,宫中设施何等精致,连脚下的一粒石子也是精挑细选,良辰美景,王怀觉得这才算是片刻的享受一下这佳节的风味。
心下放松,竟没觉出不对,在一处假山后和一位妙龄姑娘撞在一起。
不过是十四岁上下的年纪,生得好似一朵含苞的花、玲珑的玉器,王怀从来不觉得一个女子可以用玉器形容,但是见这位姑娘只觉得她是尊奢华、雅致的玉器,穿着价比黄金的缭绫裁的裙子,上裳是嫩黄的鸳鸯绮,这样的华服在她身上竟是一点也不俗气,又是出尘又是尊贵。月光下少女好似马上就要腾云而去。
只是少女眼中掠过一丝慌张,到底落在王怀眼里。
向身后望去,只见假山后的一汪小湖里,幽冷的月光下,一具女尸飘在水面上。
少女忽然用身子挡住,镇定的说:“别看了,快走!”
不自觉的竟用了命令的口吻,这样居高临下,不过声音里到底露了底,还是带了颤声。
被这样半推办威胁的带到了别处,少女这才回过头。
“这是周贵妃身边得力的宫女,这样惨死,只怕里面猫腻大着呢,搀和进去谁都受不起。”
声线灵动跳脱,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短短几句话实在耐人寻味。先是说了死者的身份,把事情的严重**代,又把自己摘清,表明自己和此事无关。
“这事一会就会闹起来,我说的是真是假马上就能知道。”末了还表明自己没说谎话,心思这样有趣,说她浅,但是却是有效,说她深,手段态度这样直接——这样的坦坦荡荡只有豪门才养得出来。
镇定、有趣、家世、美貌,这样的姑娘,王怀倒是动了心思:“姑娘放心,成连是我的人。”见她打量了自己身后的人,忙补充。
这样说话,就是表明了是信了少女,也会配合的。
少女也是一惊,这成连在宫里也是有些体面地,竟是他的人,看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果不其然,中秋宫宴,周贵妃的侍女横死,不几天就查出是孙嫔做的。这孙嫔的父亲是河南总督,得罪了周氏六房,而周贵妃的娘家就是六房,这么急吼吼的就除了孙嫔,周贵妃在宫中这么很霸道还不是仗着自己的儿子陈王,这对母女行事一向霸道,却合了皇上的心。
明里暗里打听,王怀这才知道那天的少女就是镇国公的三小姐,却被舒州王抢在前面议了婚事,心中实在懊悔。这样的懊悔没有维持很久,苏措居然退了婚事,还被禁足,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招了迷,竟有了非卿不娶的心思,和家中几次吵翻,才让母亲让步,肯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