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重礼,吴王府又是宗亲,所以这场婚礼几乎是按周礼而成,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都非常严谨。
送到苏措房中的大婚吉服华丽异常,纯衣纁袡庄严郑重;纚宽二尺二,长六尺,黼纹繁复而精致;二尺长的笄用通体晶莹羊脂白玉雕成,温润无暇;绶带和佩玉也是苏措母亲留下的珍品。
长长的裙裾展开,就好像在向苏措展示未来的生活——庄重、华丽、沉重。在这个时候,苏措居然还有想要逃离的想法,却被生生抑制住了,如果这一切是为了顾西谖,也许是值得的。回到镇国公府前顾西谖告诉苏措要相信自己,那么至少这一次,苏措选择相信。
伴随着亲友的护送,苏措终于登上新婚的马车。
亦步亦趋的跟着侍者做完了整套婚礼,忽然听到众人《诗经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新人拜谢之。友人回礼。
苏措眼泪竟险些夺眶而出,走到这一步实在太多不甘心,又太多的妥协,竟在听到“如此良人何!”的时候消弭,如此良人,又怎么舍得错过。
忽然觉得手上温热,原来是顾西谖看见苏措红了眼眶,伸手握了苏措的手,只是一瞬间就抽开,残留的温度和情谊却让苏措情绪稳定了下来。
之前种种不安和恐惧在这短暂的一握里变得那般可笑和怯懦,在宾客和家人面前,苏措不敢抬头看向顾西谖,只偷偷让自己和顾西谖做的近些再近些。
苏措的小动作顾西谖自然看在眼里,这个时候顾西谖本该让苏措老实些,不要乱动,却还是放任她的小任性,何况这动作里的意思也取悦了顾西谖。
婚礼的司仪是宗正大人,宗正大人的个笑眯眯的老头,身子骨好,嗓门更好,见这对新人这样如胶似漆,答谢礼后就高喊一声:“新人入洞房!餕余设袵!”
古礼正婚礼在黄昏举行,不设婚宴,但是吴王府在这一点却没有照办,而是大办宴席,宴请各方亲友及权贵。顾西谖在新房稍作,叫返回前院,只留苏措一人。
吴王府里顾西谖的住处叫蘅芜苑,因为吴王府地广人稀,所以蘅芜苑占地极广,里外三进的院子,地处吴王府西侧,四通八达,不似苏措偏僻幽静的碧篁院。
换了宵衣的苏措百无聊懒,看着桃夭和绿猗收拾自己的妆奁。随身的只是常用的首饰,所以不多,但是一一收敛还是要花一番功夫。蘅芜苑里的侍女不多,明日婚后礼成再见不迟。
顾西谖在外面应酬,众位自然是要灌他,好在顾西谖善饮更善推就,所以到是并没有大醉。
半醉之间,听得王怀在耳边说了一句:“我甘拜下风。”
再回到蘅芜苑已是半夜,却见正房灯火通明,知道是苏措在等自己心头一热,实在是盼望了太久,久到已经不相信这一天能来。
伸手抹了把脸镇定了一下,顾西谖推门进了正房。
之间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下窜进怀里,正正撞在顾西谖胸口,几乎把他撞倒。知道是苏措,顾西谖也就顺势抱住了来人的肩膀。
“谢谢你。”苏措闷在顾西谖胸口,瓮声瓮气的说。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谢谢你,没有选择放弃;谢谢你,最后愿意和我在一起。
众人见状自然退出房内,只留一对新人。
苏措这时又觉得不好意思,死死抓着顾西谖不肯放开。
顾西谖哪里不知道苏措是又犯倔劲儿,只轻轻环抱苏措,让她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苏措在顾西谖怀里又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不肯放开,要是面对面也是在太丢脸。
而被苏措抱在怀里的顾西谖好似浑然不觉,其实心里早已明白七八分。两人虽说相知已久,相处时间却不长,现在也难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顾西谖身穿玄色礼服,更显得长身玉立,气质超然,偏偏这时抱着苏措面色温和,低低的喘息声从胸膛传进苏措的耳朵,让本就害羞的苏措更是无所适从。放手——太丢脸;不放——还是丢脸,苏措恼恨一冲动又把自己弄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顾先生偏偏不骄不躁,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也不挣扎。四下安静,无半点人声,苏措听着伴随呼吸声而来的心跳一阵一阵的传来,慢慢也就放下心防,手上自然把顾西谖放开。
“我去洗漱。”说罢风一般的消失在里间。
在这样下去,非要闹到后半夜,顾西谖无奈的按了按生疼的眉心。
“光华,你在这样,我可要用强了。”
这句话着实吓坏了在洗澡的苏措,后来不知道有多老实,连带着第二天的礼仪也是乖觉的很,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
三月后祭祖上族谱的时候,苏措从此终于站在顾西谖身边,成为了舒州王妃。
人生在世,许多事没的选,许多事从开始就是错,但也许执意向前,便能寻得一个结果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