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地听着穿透熙攘人声的店铺宣传,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板娘回来了,老板娘回来了,老板喜不自胜,所有商品一律打折出售……”
真的很佩服老板这种自我吐槽的营销方式,这么大的牺牲,不知道老板娘知不知道。这也可以看出这个充满机遇的城市有着多么强大的竞争,弱小就只能被淘汰,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参加着惨无人道的竞争,牺牲无疑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之前的失败是我的狂妄自大导致的,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实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这场游戏不变的准则,所以再一次的创业我应当把市场定位在细小的地方,避免遭遇这个城市强大的竞争风暴。
这些天算是比较安稳,出摊的时候不会有械斗了,虽然气氛还不是很好;送饭的时候饭菜味道也越来越地道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没有多余的烦心事,我就可以用心的思考我下一步的去往,这次一定要考虑到每个细节,毕竟我再也输不起了。对了,还有件事值得提一下,那就是三儿开始学习功夫了,虽然没有钱交学费,但他在地摊上买来一本《散打入门》,在家的时候就会看到他专心的练习着书中的招式,我开始为那三个混蛋担心了。
今天早上去送饭的时候,可能来的早了,佳慧还在睡觉。我像做贼一样轻轻垫着脚尖走进去,在桌子上放下饭菜,就蹲在地上看她。佳慧就像一只猫咪蜷缩在病床上,长发蓬松的遮住一只眼睛,有一些还贴在了嘴角上,脸色有些苍白,嘴巴随着呼吸还会一点儿张合并伴有轻微的打呼声,一副邋遢的样子,但还是看得出是位可爱的美女。心血来潮想把她邋遢的睡姿画下了,就到护士台找来纸和笔,上学期间我已经练就了相当不错的涂鸦功力,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个人觉得还算惟妙惟肖。和躺在床上这位细细比对一下,更是觉得是身形具备啊,看看纸张上边还有一篇空白随笔下了几句:青丝垂怜三千转芙蓉粉雕樱花乱杏眼合旧时心绪轻掩朱唇敛青衫过往似云烟花落处空谷幽寒构图完美,词句精妙,忍不住给自己暗暗竖起大拇指。悄悄地把我的大作放在桌子上却害怕被风吹走了我的心血,转而把它压在保温桶下面,但又怕纸会粘在桶底下佳慧看不到,想想还是只压一个角,安全又显眼。
“大哥,你脑子生锈啦,你是不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适龄男青年啊。写情书这种老土的做法,你还真做的出来啊。”本来我很得意的大作在三儿看来竟然如此不堪。
“那不是情书,只是一幅画而已。我随感而发,那是我的艺术创作。”
“扯淡,你的艺术创作偏偏未成年的小女生还行,现在对方是大学教师,你以为你那点儿文采就能感动得她痛哭流涕?在她面前也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
被三儿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后悔了,是不是我自大的毛病还没痊愈啊,还是我太幼稚了。
“就算是我很幼稚,我写了情书,那也只是表白的一种手段而已,你不用这么快就宣判我死刑吧。”
“你有没有用心领悟过我教你的三字准则,你觉得你这次的表白做到了其中的几个字啊?”这次完全是没有计划的,三儿传授的什么法宝秘籍我根本就没去考虑。
“那你就是说,我没救了?”
“也不是啊,爱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没有常法的,再强大的法则也不能将它规则化,所以是生是死很难说,我的三字准则也只是帮你提高获胜的概率。”
“好了,别再说了,我好乱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快去送饭吧,看看当事人的反应是接受还是拒绝。”
在佳慧的病房门口站了很久也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怎么就像是参加面试一样,走进来的时候还差点儿被自己绊倒了。
“小心点儿啊,还能把自己摔倒了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把吃的交到佳慧手上,看着她吃的很专心的样子像是没事儿发生一样。
“那个,你没有事情想要和我谈吗?”
“额,没有啊。”
“奥。”
佳慧又开始专心用餐了,还嚼得很响。
“那个,我画的画你看见了吗?”
“看到了啊。”佳慧回答地很简单,简单的让我猜不出她的语气。屋子里的空气迅速凝结,我手心里一片潮湿。
“那你,觉得怎么样啊?”我紧张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画的不错啊,小时候学过啊?”佳慧今天说话总是这样不冷不热,和平时很不一样,让我捉摸不透,此刻所有的理性分析都瞬间瓦解了。
“是,小的时候喜欢画画,但也没正经学过。”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啊?”佳慧对我说。
“啊?没有啊。”
就这样没咸没淡的我们又聊了几句,她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表示,而我也被这凝固的气氛折磨的身心俱疲,没有勇气再提画的事了。走出病房的时候,我想也许人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是我多心了,不,是三儿多心了,画幅画写几个字能代表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明确地写那些情啊爱啊的话,只是赞美一下女士的美丽,很绅士的做法啊。这样想,我就没有什么患得患失的忧郁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吧,阿门,我诚心祈祷,今后一定会严格按照三儿的三字准则来提高成功几率的。
日子太平静了的话,总会有人给你点儿波澜,上帝总爱开些小玩笑。今天,我们的“好同学”肖骐打电话来,说要亲自前来拜访,可我总觉得他的到来不只是单纯的拜访。
“奥,天呢,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挤在这样的一个小房子里啊。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生活的也太艰苦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的不能想象……”
上学那会儿又不是没住过寝室,何必装的好像王公贵族体察灾区的样子。肖骐的表演让我很不爽,不过我不会和这样没人品的人计较,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好的涵养,比如我身边的许翰同学。当然毕竟也接受过教育,他不会破口骂街的。三儿转身靠到阳台边,假装不经意间把一个破旧的花盆推了下去,就听楼下的宝马车一声惨叫,我承认当时我邪恶的小心灵顿时莺飞燕舞,三儿这个浑浑噩噩的小市民也瞬间变得高大威武了,那一刻我以为人世间再没有任何声音能给我如此大的愉悦感了。但是仅仅一秒钟没到的时间,我就发现我错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一种声音能让我的快乐继续茁壮成长,肖骐一声惨叫分贝远高于宝马,我的快乐接着就达到了沸点。对于肖骐这种人,脸皮已经厚到不惧怕任何的言语攻击了,所以最直接最有效还得是物理攻击,然而伤害他的车子远比伤害他本人更有杀伤力。
“奥,……”原谅我在这里偷懒略去那些污言秽语。“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无法呼吸了……”
“肖骐,你不要太难过,一定是楼上小孩不小心搞的,你看车也没什么问题。消消气,别发火,再进屋喝杯茶吧。”
肖骐也发觉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与他刚刚王公贵族的大气不太相符,舒缓了一下呼吸的频率,说道:“没关系,只是这种地方,我太不习惯了,我们还是去找个环境好的饭店吃吃饭聊聊天吧。”
受伤的宝马载着我们飞速逃离了这个“贫民区”,速度把窗外的风景一点点改变,现代都市的繁华回来了。
酒店的环境的确很好,菜肴也堪称美味,只是我和三儿很担心这家伙口袋里的一百块能付的清这顿大餐吗。我猜他兜里不会只有一百块,上次这个吝啬的人一定是玩我两,这次一定要他吐出来。我向三儿使了个眼色,多年来的默契,一个眼神足以让彼此心领神会。我和三儿开始狂敬肖骐酒,一边称赞他这些年混的风生水起,一边推杯换盏,这一招我和三儿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所以轻车熟路,眼看着六瓶白酒就见底了。当然我和三儿期间也偷偷地倒掉了不少,再看这位肖同学,老家的方言也出来了,一口的标准的河南话,这才是真正喝大了的状态。
“服务生结账。”三儿刚一喊,肖骐就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来了。
“这顿说好了,我来请的。”
“好好,让你来,让你来,你兜里钱够吗?”
“笑话,现在的有钱人谁还揣钱啊,都是刷卡的……”
这个吝啬鬼怎么都不让服务生拿着他的卡去结账,没办法,只好是我两把他搀扶着,走到收银台去结账。看他输入密码的时候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真的难以把他和成功人士联系在一起。成功难道真的需要这样“猥琐”的活着吗?那这样的“成功”来的也太卑微了,我来这里的目的还有什么意义呢。再看看这位肖同学,趴在厕所里吐啊吐啊,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带着面具行走在人生路上,心里怎么会坦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