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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一章 审定梦想的重量
书名：微创时光 作者：六幺 更新时间：2016-12-13 00:52 字数：3053
通过会场的管理人员我终于找到了王晓东的联系方式，这位指引我冲破束缚找寻理想的朋友，我马上打给了他，和他约好时间聚聚。在异乡的首次重逢，在冲锋路上的初次集结，我内心中很是期待与他的这次约会。
期待的日子并不会太长久，也就是几次刷牙洗脸我的眼前就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晓东，我在这儿。”看到他我情不自禁的高喊了一声。
晓东真的也是换了个样子，西服笔挺的更像个成功的商人，个性收敛了很多，坐在餐厅里再也看不出艺术家的气息了，不像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大长头发秋衣秋裤徘徊在艺术家和精神分裂的边缘。
“大伟，你也跑出来了，现在做什么啊？”晓东见到我也很高兴，一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
“我在这里和朋友一起开了个小公司，还凑合过得去，跟你可是没法比啊，大艺术家。你说你以前给我画的那些T恤也没让你签个名什么的，要不然现在也能卖个好价钱。”
“你就别谦虚了，在这个城市开公司，而且还能凑合着过得去，小子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应该是我和晓东的第一次互吹互擂，换在以前互相踩对方还觉得不够过瘾呢，不过今天这种感觉也很好。踩别人的时候是在欣赏对方狰狞的表情，被捧场的时候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的骄傲。
一边吃喝一边聊天，餐厅里的吵闹声被我们自动屏蔽了。
“晓东，真的很感谢你。你走后的时间里，我一个人待在两个人的屋子里开始回忆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在我还不了解梦想为何物的时候，我拥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梦想，然而当我再长大，开始真正触摸梦想的时候却脑子里查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梦想。但是你的离开已经给了我追寻梦想的勇气，它搅得我日夜难安，似乎不做点儿什么疯狂的举动，我就不算是年轻过，最后我为自己强加了一个创业的梦想，循着你的脚步也来到了这里……我一直相信只有像你这样不羁的人才是能够创造出艺术的人，前天在画展上我看的了你的《束缚》，我第一次看懂它，我也是从它才看到了你现在的成就。”
这些话显得很做作，但是是我真心想感谢他的话，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这种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总能洞穿你内心圈困感情的城墙，一些平时不敢或不屑表达的心情就这样一泻千里了。
“大伟，或许我让你失望了，那幅《束缚》已经不是我的了，而且我已经配不上画家这荣耀的名号了。”
晓东的话太突兀了，但他黯然无光的深情又告诉我这并不是玩笑。
“怎么了，那不是你画的吗？不可能，在我的T恤上你已经做过这幅画了。”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接近了艺术殿堂，这里会有很多大师欣赏我的作品，我沉积了这么多年的力量会很快在这边土地上爆发。但是现实告诉我这些美好都是我毫无根据的幻想，在这里我住的是地下室，吃的是泡面，我的生活还赶不上和你住一起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放弃，想回老家找份工作教孩子们画画什么的，抛弃我这些年的假清高，但是我舍不得，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继续坚持着，终于让我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师，他很欣赏我的作品并且常常指点儿我，在他的救济下我的生活也改善了一下，至少可以正常地吃到饭了。我以为我遇到伯乐了，我这段时间吃的苦都是值得的，我就要成为明日之星了。”晓东举杯自己干了一杯，我知道这个故事有转折，没有出声打断。“老师告诉我他要开画展了，想要用我的几幅作品，我想这是个好机会啊，这样就会又更多人知道我了。可是老师要我的作品署上他的名字，他想买下我的作品，这简直就是对艺术的亵渎，我当时就决绝了，就算我再次回到地下室我也不能出卖自己创造。”我很了解晓东的脾气，甚至能想象到当时他愤愤离去的样子。“老师对于的我大发脾气并不惊讶，他还很安然地对我讲了许多道理，并告诉我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你当然不会答应他了，你说过你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画家，而且这些年来你吃了那么多苦都从来没有放弃过你的理想，他这不是在买你的画，是在买你的理想啊，这当然是不能答应的了。”
“但是后来我答应了。”
“为什么？”我太不理解了，是什么能让他放弃这么多年一直追寻的理想，放下他高傲的艺术家的骄傲。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说我妈患上了尿毒症，住院治疗了，这个病我根本不了解，在我的印象上我只知道它是个很严重的病，我发狂了似的赶到医院，我妈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在我记忆中她是个那么坚强的女人……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是那么单薄，那么弱小，那么需要保护……”晓东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我的鼻子也开始跟着发酸。“我父亲总是没有什么大主意，现在已经被吓得没了主张，一个劲儿地说：‘该怎么办。’我突然觉得我是这个家的支柱了，这个家是这么的需要我，而我这些年来却没有任何成就，没有任何能力来解救这场危机。我跑去找大夫，问大夫这病得怎么治，需要多少钱。大夫说我妈的状况这能换肾，所需要的费用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家庭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你想到要卖了自己的画，来给妈妈换肾。”
“是的，从医院出来我就去找了我的老师，我说我愿意把我的画署上他的名字，我现在需要钱。我卖了好多幅自己多年的心血，看着它们被带走，就像是卖掉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揪心的痛，但我不后悔我的决定，能用我的理想换回我母亲的生命，这就是我理想的最高价值了。”
“伯母现在身体这么样了？”
一谈到这个，晓东脸上欢喜了很多。“我妈很幸运，刚好遇到了合适的肾源，刚好我凑齐了所有的费用，现在我妈身体很好，正在慢慢恢复……”
听了晓东的经历，我不得不重新审定理想的重量，我们这些口口声声追寻梦想的年轻人，自以为无牵无挂可以四海为家，可以为了理想吃尽苦头，听到家人的相反的声音就会把他们当成阻挠自己接近理想的障碍，我们寻梦的疯狂竟然品不出那话语里面爱的味道。年轻人仗着自己犯的错容易被人原谅，肆无忌惮地奔跑，撞碎了爱他们的心也可以轻松说声对不起，但是有些情谊绵长的东西任你跑到哪里也和你纠缠不清。时间和现实的一次次阻截，只能让人觉的理想在我们心里更重，但是一次亲人和理想的冲突，我们就一下子清楚了这些年来那些纠缠不清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比理想能重，是什么能让我们微笑着放下坚守了那么久的理想。每个人都有些年少时灿烂的梦想，那就坚持努力的靠近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因为现实中各种重于理想的原因微笑着放弃了，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晓东，接下你打算怎么过啊？不会一直给他们画画吧？”
“当然不会，我打算离开这里了，这里属于那些寻梦的年轻人的，经过这一件事我成熟了，明白作为一个男人有许多责任甚至重于理想，逃避了那么多年我决定重新扛起来。我想好了，就这几天我会回家那边找份工作赚钱养家，或者自己办个绘画的教学班教教小孩子画画，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结婚生子了，娶媳妇养孩子可是一大笔开销啊。”
以前我从来没听他说过钱这种腐朽的东西，也不会听他说起结婚生子这种凡夫俗子的愿望，晓东真的成熟了，也可以说是接地气了。
“真的不做画家的梦了吗？甘心平凡的生活了？”
“最近看到一句话我自己很喜欢，‘梦想本来就是用来接近的’，正是因为没有实现它才称得上是梦想，心里常怀着一些美好的事情生活才会美丽。这个画家梦我会一直做下去，我的梦想可不知是泡沫，它一定会像钻石一样隽永，到我老了的时候我会骄傲地告诉孩子们，梦想一直在这里，”晓东用拳头轻轻捶打了两下自己的胸。“未曾离开过。你们也要执着着自己的梦想，因为拥有梦想的人才会一直年轻。”
和晓东的这次聚会又是一次对我内心巨大的冲击，在我们打拼的同时要记得不是张望一下那些牵挂你的人，梦想固然重要，但也不要走火入魔地淡漠了情感，功成名就后却无人能与你同享欢喜才是最大的悲剧，不要让你奋斗的故事有个悔恨的结尾。
晓东的梦碎在这片繁华的夜空里，并没有凄厉的哭喊，而是这夜空里最感人的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