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景佑在办公室接到了银行的电话,看来老狐狸已经被中平逼得毫无退路了,抵押了他手里50%的股份,就是8%的BIF股份,这就足够了!
“白数呢?”白景佑打到秘书室,今天开会的时候就心神不宁,老是觉得会出什么岔子,昨晚和白数吵了一架,小兔子第一次顶撞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又别扭的要死。
“白总,白小姐去楼下咖啡厅了”,白数每天陪白景佑上班,还得等他下班,无聊的时候就捧着书去楼下咖啡厅一坐一天。
“知道了。”
白景佑挂了电话,站起来思量了一会儿,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往门口走去,“江叔,你不用跟着了,我去楼下坐会儿”,白景佑在电梯口拦住正要跟上的江叔,拄着拐杖摁了楼层。
看着忽闪忽闪的数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些话要和白数说清楚,那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白景佑公司的电梯直到咖啡厅,一出电梯就看见小白数手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脖子仰出了一个落寞的弧度,香港是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地方,介于秋天和冬天的季节,阳光有些冷硬,细碎的打在白数的脸上,光晕在她的周围散开,拉开了很长的影子,暗红色的长裙在这个微凉的时节看着暖和又讨喜,白景佑看着白数脸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在阳光里暖人心脾又有些不太真切。
白景佑突然想起了白数小时候跟着国文老师,嘴里吟着平平仄仄的韵律,用古文造词用句:“欲笑还颦”地晃着脑袋伤春“悲莫悲兮生离别”“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转眼,当初总爱哭鼻子,尿了床坐在床上死也不下来最后终于用湿湿的小屁股做干了床垫的小姑娘已经长到了这样大,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种有种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夙愿。
白景佑想起了白兰婚礼那天说过的话:白数会成为你的软肋……白景佑低头抿嘴笑笑,明明知道你是毒药,令人沉迷,可还是非要不可,明知是毒,还是甘心情愿服毒,直至肝肠寸断……情到了就是到了!
白景佑慢慢的走到白数前面的小圆桌,直到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他才低一低眉,思索半秒,再抬眸,唤醒正在发呆的女孩,“白数”,手覆上她有些凉的手背。
白数没有转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角,那一声“白数”叫的她心里疼,难受的无法形容,自己懦弱的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原来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白数”,男人又叫了一遍。
白数慢慢的抬头脸上全是不确定的疑问:“白景佑,你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情?”
白景佑微蹙眉头,想了想,开口说道:“有。”
“怎么办?”
“……顺其自然。”
白数疑惑的抬头,“顺其自然心就不疼了吗?”
“真是傻妞,是要你的心顺其自然,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这一端,白数静静的低头看着那杯已经冷掉的卡布奇诺,“……我刚刚遇见王紫绮了。”
白景佑了然一笑,他下来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每天少三根筋的孩子今天竟然这样安静出神,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不只问他奇怪的问题就连喜欢的点心都分文未动。
“不想见她?”
白数点头又摇头。
“说了让你讨厌的话?”
又是摇头。
最后恹恹的说道:“不是……,是,也不是,总想问明白当时为什么不要我,也想见见妈咪……”,小白数心里总有些执着,到底自己到底哪里不好的执着,为什么当年不带她走的执着;她总矫情的想,如果看见王子周这样问他,他会不会有愧疚和反思?
“白数……”
“白景佑,你当初为什么救我?”白数其实没有仔细听白景佑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个问题困扰她的时间同样长,她想问可是害怕得到的答案是白景佑煽情的目光配上怜悯的眼神,它会伤害了小白数为数不多的仅存的那么一点骄傲。
“……因为你傻啊!”那样一个小小的一团就坐在地上留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姐姐走出那座仓库,还努力的睁大眼睛,那一刻他就心软了,当时还不知道会和这个傻妞纠缠一辈子,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情……我有,就是昨晚对你说的话,白数,对不起”,白景佑突兀的道歉,眼神里的懊恼浸染眉心眼角,他真的后悔了。
白数漆黑如墨的瞳孔不知该往哪里看,飘忽不定的好像咖啡厅里曲折旖旎的咖啡白色的雾气,“白景佑,你干嘛道歉……很奇怪”,白数最后的声音已经和店内的音乐混搅在了一起。
“……小白数,我只是害怕你会离我而去,所以……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白景佑腿部的伤让他变成一个不擅长表达内心的人,有些话他说出来了就一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不容拒绝的给予和肯定。
白数愣愣的听着他的话:“这是……顺其自然的心吗?”
“是”。一种精致的暧昧和甜蜜在他们的眼神之间流淌。
一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却好像是撞钟一样,把白数的小心肝撞的七零八落,又回音袅袅,心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散开又荡了回去,以此反复,“白景佑……”,白数喃喃的叫着白景佑的名字,那么的不确定,她不是对感情毫不自知,刚才白景佑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白数一抬头就扎进了白景佑巧克力丝一般的深褐色的目光里,让她深陷其中,更令她胆怯,却又如同泥淖,致人深陷进这种甜蜜粘腻的中。
“白数,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可是……不明白……白景佑……你说明白点……”,小白数有点贪恋这种朦胧的暧昧,说话有些不受控制的结巴。
白景佑皱着眉头,是自己没说明白吗?刚要说什么,瞥见公司电梯下来了几个管理层的下属,施施然的起身,小声的嘀咕着,“哎,就知道不应该和你玩深沉,直接扑就对了!是我的错,高估了你的智商和情商”。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白数跟着白景佑起身,还不忘收拾东西,临走的时侯眼角扫到了那杯特大号的卡布奇诺,只有0.01秒驻足的时间白数就转过了头,却突然豁然开朗起来,顺其自然的心……这货有时候挺聪明的!
“白景佑,等等我……”,白数稀里哗啦的拿着自己的东西挤上了电梯,刚把头探进来,电梯就关上了,还被夹了一下脚,“等朕当了老板一定人手一部电梯,挤死我了。”
“……所以大清帝国才会覆灭!”
“说什么呢?我还想封你当太子呢!”
“……”,白景佑听完后眼皮不是一般般的抽抽,自己为什么要下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脑子,这哪里是伤心的表情和腔调?
在咖啡厅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了马路对面,车窗摇下近半,后轮胎的地方堆满大大小小的烟头,漆黑的车身和周围的拥挤突兀的融为一体,相互拉扯着,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是一闪一闪的烟丝在车外看得很清楚也很诡异,男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周围肃穆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一个靠在回忆里生活的男人……丝丝白雾氤氲了车里并不太大的空间,把人看的真真假假,朦朦胧胧,一支烟抽到末端,感觉到炙热的气,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一街之隔的玻璃窗里已经消失了的圆形座椅,表情未变,脸色却渐现阴沉,掐掉烟,“走吧。”
紫殊,罗亚哥哥回来了……
有些情到了深处便成了力量,改变一个男人的力量!
霍罗亚实现了当年走时的诺言:终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让所有人都畏惧!
风雨交加的夜晚,小紫殊那样一个害怕打雷的孩子竟然会偷跑回王宅,死命的拍打着王家的铁门,可是王子周已经带着王紫绮和阿姨离开了,手里攒着她在王家五年都没有离开身边的小冬瓜,看着她跪坐在大门外喊着爸爸姐姐的时候,他始终都在大门内看着,直到白景佑的到来,他那一刻的迟疑和犹豫变成了如今十二年的鸿沟!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二年,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当年为什么没有给紫殊开门,他是自私的想着稍微惩罚她一下的,想着她怎么能在白家而不见他的,想着怎样才可以让她跟他一起去国外的,想着如何才能说服爸爸的,想着如何才能保护她的……
可是当时他脚下的步子却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无法面对她,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说什么?他再一次迟疑了,就像十二年之前,但是霍罗亚知道他不会再让白景佑像之前那样抱起满是伤痕的小紫殊离开他的视线了,他只是帮自己照顾了紫殊而已!
心里的那些美好是支撑他走过在商场上的杀戮和残忍的唯一动力,只有这样才会迅速的成长,才会强大到睥睨所有的人,届时她回到他的身边才会不受任何人的伤害;美国和新加坡的家里挂满了她从八岁之后的照片,她一直是快乐的,健康的,漂亮的,白景佑把她教的很好。
嘴角扯开一个浅淡的笑,他该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