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景佑第一次如此失控,他联系不到白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会是UNCLE白明吗?
难道是逼急了,狗急跳墙?
亦或者是霍罗亚?王紫绮?
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不可能凭空消失,白数给他打过电话,可是他在开预算会议,因为金仓和白明的关系,这个季度的报表很麻烦,所以根本没接到白数的电话,她在同一个时间段,连续打了几通电话,会不会出了意外?
“SHIT!”
白景佑重重的捣了一下拐杖,眼里说不出的慌乱。
应该把她放在身边的,应该派人保护的,悔意侵上眉梢。如果,如果……失去白数,或者她出了什么事故……
白景佑随即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难以抵挡的寒冷一直透入他的骨髓,脚冷得发麻,“关掉空调”,白景佑冷声呵斥,牙齿咯咯作响,从小腿到臀部都发着抖,左腿尤其的涨疼,神经焦躁到了极点。
手边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白景佑跨步走到桌边,因为步子太大,踉跄了一下,江叔上前扶了一下,被他隔开了。
“习利,怎么样了?”
“别担心,已经查到了,在汤禹国际,SIM的范围只能搜到这里了……”,习利少见的严肃口吻,欲言又止。
白景佑听到“汤禹国际”的时候,滞涩的呼吸终于通畅了,可是紧接着胸口紧压得难受,双手握拳又颓然的松开,他们都知道,汤禹国际——是霍罗亚在香港的落脚点!
“阿佑……”,习利担心的唤着白景佑。
“没关系,知道她在哪里就好”,十多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太多的默契与感情,几乎凌驾了爱情。
他曾经说过:放她自由。
习利在电话那头微不可闻的叹气,“……好,有事打给我,白数一出现就通知你。”
白景佑看着桌子上白数做鬼脸的相片,久久的望着,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思想和感情竟然汇合成为一种孤独的感觉,一种无可救药的孤独,桌子上平素认为接近和亲密的东西都变得无限的疏远,没有价值了……原来,没有了小白数,他竟也是只身一人,他是拥有的,被别人所羡慕嫉妒的,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负担。
她在身边,她是一切,她离开,一切是她!
仿佛自己一秒比一秒更气深邃的坠入一个晦暗的地窖里,固然找不到它的边缘,看不得它的止境,或许这种孤独本身就是没有终止的!没有了白数,没有谁会陪他到那儿去,没有谁会在他的四周,没有谁会走过这条同样黑暗的道路。
这地窖就是他的人生!
听到一些燥响,一些人声,一些叫唤……白景佑摸索着对那些模糊的声浪靠近,但是他不能确定它们是从哪儿发出的;他在那个围绕着自己的黑暗里,好像永没有撞见一个人,永没有寻到一只手。
“白数……”,白景佑伸手在虚无的空气中紧紧握拳,好像要抓住什么但是只有凉薄的空气。
冒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贪心的人永不会满足。
“江叔,备车。”
“我马上去准备。”
白景佑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划到加密的电话薄,犹豫很久,知道手掌慎密出了粘腻的汗液,点开通讯薄,里面只有代号的人名:M。
“嘟……嘟……嘟……”,白景佑知道,只有在人紧张和焦躁的时候,会注意到外界规律整齐的事物。
强迫症的源头。
周围诡异的安静,好像预感到会发生脱离轨道的事情一样,静谧的让人惊恐。
片刻之后,电话那端传来惬意随和的声音,顺着并不算太好的信号传来,“我本以为还要等更久。”
“以为不会再见你了”,突然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变形,略带了冷酷:“我会让助手和你确定以后的咨询时间。另外,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详细的对他说明,但是一点Bequiet!”
电话很突兀的挂了。
喜怒无常。
走出办公室的门,往电梯走去,身后不远不近的跟上俩人,看上去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可是耳边的无线耳机和他们环顾左右的细微动作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白景佑恍若未闻,又或者习以为常,因为白数的“失踪”一定会触动保全机制。
车子换成了更低调安全级别更高的S系奔驰。
白景佑鼻翼鼾动,皱眉,车子上没有她的气息,略显疲惫的扶着额角,轻声吩咐:“汤禹国际。”
江叔看了一眼后面跟上的车子,随即平稳的启动车子。
记忆如潮……
“白先生……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全然改变了,你一直很排斥心理医生。”
色调柔和的公寓,全香港最有名也是最私密的心理诊所白景佑和衣着随意的女人对视。
很久的静默。
“白先生?”
“我不喜欢被人解析。”
“冒昧问一句:白数是你的什么人?”
锐利,危险,警告的眼神同时看向说话的女人,他当时还不懂得掩饰自己对白数的情。
女人叹了一口气,面对这样一个不合作的病人,的确让人头疼,“你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是一个还算成功的猎手,我用不着调查就可以得到很多的信息。”
“白先生,从你踏进这间屋子的一瞬间,你就是我的病人,首先我会保证你的隐私,其次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会用你错误的信念欺骗你。虽然在特定的情况下,我可以通过灌输给病人不正确的信念而让他活下去。可事实上,也许那个人遭到毁灭比靠错误手段得救要好一些,“物极必反”未必都是贬义;我只是医生,无法替任何人选择命运。所以你是要配合我还是仅仅想在我这里走一个形式的过程,都随便你,但是容我提醒一句:控制欲常常伴随毁灭欲。”
他猛得抬头,脸色苍白,线条俊美的脸颊有些消瘦,愈发显得疲倦,嘴角隐隐一抹笑却生出距离感:“欲擒故纵,你很懂得谈话的技巧。”
“我可以认为这是赞赏吗?谢谢。”
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好像墙角会有偷听的人一样,“……我不想毁了她。”
“能说具体点吗,我是个心理医生,不是巫婆神棍——靠猜的。”
“……她是我的……”,想了很久,竟然想不到一个特定的名词来定义白数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叫王紫姝,来白家后我给她改了名字,现在叫白数……我调查过,她在孤儿院叫王数……爸爸去世后,我的心理疾病爆发,我忘记了自己到底失控到了什么程度,爷爷竟然会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她找来,当时救她无心之举……她当时只有八岁,可是眼睛剔透的好像洞察一切,小心翼翼的接近我,甚至是讨好,可是我知道她是害怕的,我不说话,她便会陪着一整天,头一顿一顿的打瞌睡,每天下午学着白兰揉我的左腿,呵呵……她的那样小,拉着我的手,我甩开,她又拉起来,被愤怒逼到墙角的样子很可爱,我甩开,她竟然又来拉我的手,甩开……不厌其烦的重复,直到我厌烦,随她去了,叽叽喳喳的说的我头疼了……”
白景佑缓缓地说,他的回忆里好像有吃不完的蜜,是甜的!
“她原本不用留在白家的,前提是:我三个月内还不开口说话,爷爷会把她送回去,她就可以跟着她的罗亚哥哥一起去美国的……可是人的劣根性总是很可怕,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天赐良机,香港历史上经历了最大的一次降雨,而她那样害怕打雷,躲在房间一角瑟瑟发抖……”
“我只记得当天抱住她的时候看见了爷爷皱起的眉头,一切尘埃落定,她——一定会留在我的身边!”
“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对她的贪念,即使她已经在身边七年了,我没有办法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没有办法看着她对别人笑,可是她不开心,我选择不了……违背自己的心还是顺从自己的心……”
“少爷,汤禹国际到了”,江叔唤醒了白景佑沉浸在的这段隐秘的历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