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坐在长椅上看着盒子那么“友善”地与方霖紫交谈,心里倒是有些隐隐担心。当然,她也不会发那个善心假惺惺去担心方霖紫。盒子的脾气她最了解不过了,看她有说有笑友好得不行,其实指不定在说什么。古洛倒不是担心盒子嘴上吃亏,而是怕方霖紫被她惹恼,两人会掐起来。怎样说这次活动都是方霖紫发小组织的,在人家地盘上闹,对盒子总归不好。
“想什么呢?”
古洛抬头,凌胤哲站在她身旁,已经换下了骑马装。
“你怎么过来了?不玩了吗?”
凌胤哲藏起心中的一份黯然,她从不告诉他她在想什么。
“走吧,我们去吃饭。”
古洛看看盒子,“我们等一下盒子吧。”
“盒子自然有卓博照顾,别当电灯泡。”
本想带着盒子走的,把她放在这里,她总归是不放心的。再转头看去时,盒子已经走开了,卓博也追了上去,只有方霖紫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不好发作。古洛庆幸没有发生争端,这才跟着凌胤哲离开。
只是,凌胤哲也没有带她去吃饭,而是驱车去了海边。
古洛奇怪不是说去吃饭吗?难道那个饭馆在海边?
凌胤哲也没有给她过多的解释,自顾自下了车。走了几步,找了块大礁石坐了下来。古洛站在车边看他,显然,他也没打算过来找她,她自己只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们安静地坐在礁石上,看着海浪一波波地赶到岸边,化作一层层白色泡沫,渗入岸边的沙粒中。听着浪声一声掩过一声,发于远处,止于近处,沉淀在风中。吹着海风,夹杂着鱼腥,咸咸的,却清新入肺。
“盒子对我说,你很喜欢大海。”
确实喜欢,“面对大海,会让我觉得可以抛开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一切的一切,真正的无欲。
“我和方霖紫之间只是朋友,你相信吗?”
古洛有一时的错愕。她有想过要问他方霖紫在他心里的位置如何,也期待得到如此的答案。可是,她没有问过,他却问了。
“我信。”他说,她便信。
凌胤哲看着远处的那片海,眼神深邃,似透彻众生,又似茫然不懂,声音缥缈得不像在问她:“那你在不安什么?”
是啊,既然相信,她又在不安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古洛,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还是在你心里我并不值得信任,所以你才会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盯着她的目光有着一种透彻的欲望,想要直达她心底的凌厉,让她心慌,“我不知道。”
凌胤哲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就摊上了古洛呢。将她揽进怀里,右手扶着她消瘦的肩膀,左手抓住她被海风吹得冰凉的小手。
“盒子总是责怪我,说我不懂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去了解你心里所想呢?”
古洛不说话,他也不说。他知道他该说的都说了,她也都听懂了,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他可以等。
半晌,古洛像是认命地叹息了一声,才松了口:“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并没有让我安心。”她从他怀里爬出来,与他对视,那么勇敢地,那么大胆地直视到他的眼底,想要看清那份埋藏进心里最真实的情绪,“胤哲,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掉所有关于方霖紫的话题。”
凌胤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在下一秒笑开,“我总以为你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在意,不成想竟如此敏感。”难怪盒子责怪他不懂古洛,看来,他真的是功课没做足。
“我不是在意她,而是在意你。”
方霖紫对他的感情,他是知道的,从小就知道。方霖紫是他的朋友,刚回国,她父亲就打远洋电话嘱托他要照顾好她,他父母也心疼她在国内无人照顾,他总归不好把她推开。若是以前,他必然不会想太多,可是现在,他有古洛了,他不想让她知道,是怕她心里有疙瘩。方霖紫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他就要照顾她这段时间,自然不想古洛带着疙瘩过这么长时间,这不利于夫妻感情。而且,他也一直觉得,他与方霖紫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若是解释起来,倒有些掩饰的意味。她过段时间总归是要回美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成想身边损友一枚枚,早讲那点陈年旧事捅给古洛了,这才让两人各揣心思难过了这么久。
“我对她自然是没有那份心的,若是有,你现在还能在我身边吗?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真没想过自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恰巧让你真的不开心了。”
古洛眉头被他三言两语就给抚平了,带着雨过天晴的明朗,失了那份犹疑不安的折痕。心里舒坦了,嘴上还是嘴硬地辩驳:“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凌胤哲觉得好笑,捏捏她的小鼻子,“那你现在在计较什么?”
确实,在知道方霖紫对凌胤哲有那份感情,再看到他们在一起后,心里就不自觉地计较起来。看来,她果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她缩进他怀里,将自己一点点地剖开,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看,“胤哲,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自信。她那么漂亮,那么吸引人,爱过你那么多年,陪你走过那么轰轰烈烈的一段时光。你们站在同一个高度,活在一个世界里,俯望众生时怎会看到我那渺小的一方天地?”
“你们的世界里有好多东西我闻所未闻,让我不禁怀疑,到底是你们的世界太大,还是我的世界太小。后来我想,或许与大小无关,只是距离太远罢了。”
“我嫉妒她,大于羡慕。不知何时,我也成了一个善妒的女人。我不想承认这点,却无力遮掩。我怕你会讨厌这样的我。”
凌胤哲心上瞬间被划过一道口子,不大,却不断喷涌着灼热的细流,烫的心疼。他让卓博去盒子那里探听了消息,情况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糟。所以他瞒着古洛约了盒子见面。
他还能记得盒子对他说:“凌胤哲,你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还是对洛子太过放心了?她不说,不代表她不难过。我告诉你,她很难过。”
“你知道吗?她见到方霖紫后,第二天就拖着我去买衣服。她说她想变得自信、优雅。凌胤哲,你知道吗?她在不安,很不安。她穿着她不喜欢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我敢肯定,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古洛就是古洛,你却让古洛失了她的随性。”
“凌胤哲,不是古洛不自信,而是你没有给过她足够的自信。”
那天他看着盒子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激动,他甚至能够看到古洛那蒙着忧伤的眼,能看到她委屈地诉说着什么,嘴角却微微上扬。淡淡地剖析着自己,却不曾埋怨过任何人。呵,这就是古洛。
凌胤哲抱住古洛的双臂紧了紧,在她的发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语气中带着歉意和疼惜:“洛洛,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让你难过了。你很好,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上。”
“如今我成了个善妒的女人,你会不会不喜欢?”
声音中的不安,却让他心安。
“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更何况,你为我吃醋证明你在乎我,我开心还来不及。”
“可是男人不都觉得争风吃醋的女人很无理取闹吗?”
凌胤哲轻笑,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在唇上印下一吻,淡淡的,浅浅的,却深情不减。
“古洛,我爱你,便爱你的全部。只要是你的,我都爱。”
爱情就是如此。也许她并不完美,但是她的不完美在他眼里恰恰是完美的。这就足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