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玉时常问流萤:娘娘深得陛下宠爱,为什么还这般不开心呢?流萤有时淡淡答一句:我累了。但更多的时候是避而不答。
册封大典如期举行,那日整个皇宫都被装饰得华丽,凤仪宫前那条路几乎全部用与黄金等价的进贡地毯铺满,夜明珠更是数不胜数。
流萤一大早,就被很多个宫女前后围着,连技术不熟练的小玉都不能靠近一步。
流萤柔柔的发上被束了一大把的银钗,那或亮的宝石或纯净的碧玉几乎让流萤睁不开眼。
最后扣上那金色的凤冠时,流萤觉得自己像是被带上了枷锁。
帮忙打扮的几个嬷嬷直说:皇后娘娘真是天生丽质,这一打扮更是华贵啊!流萤抿着唇,望着铜镜中那模糊的影子,好似看到了一丝寂寞。
流萤走着那地毯,听着周围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那些艳羡的低语只让流萤觉得搞笑。
凌青穿着龙袍站在最高处,流萤一步一步地蹬着阶梯,好像是一步一步地走上绝路。
在最后几步,流萤看到了凌青身旁的皇甫秋知。
他亦是穿着黄色的袍子,只是比凌青身上的淡了些。
他的身旁站着一身淡色衣物,画着淡淡装束的沈烟洛。沈烟洛的头微微偏着,从流萤的角度看去,像是她依着他的肩。
她依着皇甫秋知的肩,亦是依着纪念的肩。
流萤冲他们微微点头。
凌青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了。
他的身旁站着几个侍卫,腰间别着刀,一身黑衣。
流萤好似看到了那时的齐岳。
听人说,齐将军对凌青唯命是从了十余年,唯一一次不从命,竟是为了舍命救下流萤。
流萤仍在走着,头越来越重,好似是被凤冠压的,也好似是被悲伤压着。
在距离凌青还有几步的时候,流萤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
周围议论纷纷,唯独皇甫秋知和沈烟洛沉默着。
过了半响,流萤用高而尖锐的声音问道:你是凌青吗?凌青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为难于他。
如今当着万千宫女,全朝官员,皇亲国戚,若他承认了凌青这个名字,皇家的尊严何在。
于是凌青笑笑:皇后总是这么调皮爱装傻开玩笑。有些见风使舵的官员立刻就假装乐了,带动周围原本议论不休的人也一笑而过。
唯有皇甫秋知沉默望着流萤藏于那胭脂下的眉眼,藏于那眉眼下的灵魂。
凌青示意流萤挽上他的胳膊,流萤乖巧地照做让凌青小小的欣喜了一下。
只是她在他的耳边,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皇甫奕杉,我恨你!他回:流萤,凌青爱你。他说的是凌青,而凌青不是他。
当他带着她走到盛放着代表皇后地位的那盘金钗跟前时。
流萤的右手在袖口里稍微动了动,一个玉佩,砰得掉在了地上。
皇甫秋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他想告诉她,他爱她,他对她说过的话一直都算数;他爱她,无论他是纪念还是皇甫秋知;他爱她,他希望她能原谅他。
凌青正式下诏,立流萤为后。
在场全体跪拜: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凌青的侍卫机灵地在跪拜时捡了起来,并未引起他人太多的注意。
皇甫秋知的那句皇后,卡在了嗓子中,进退不得。
流萤微笑,却是绝望。
她目视前方,仿佛在远远那片湛蓝中望见了持着玉箫,衣角在风中洋洋洒洒的秦易槐,他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说:妹妹,为兄明日来看你。想到这儿,流萤竟无意识露出了笑,引来众人惊叹!
凌青也在一旁说道:朕的萤皇后果真绝美。流萤仍旧望着天,那无形态的云彩在她的眼中,时而变换成父母的模样,时而变化成哥哥阳光的笑容,时而变化成纪念门边的那一堆巧克力。
流萤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流萤的嘴角仍旧含笑。
众人的赞叹仍旧不绝于耳。
凌青仍旧昂着头为流萤感到自豪。
皇甫秋知的目光仍旧不曾离开那瘦小的身子。
沈烟洛仍旧歪着头,想象着自己亲昵的依在皇甫秋知的肩膀上。
只是一切仍旧。
一切却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