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风雨洗刷过的夜晚,干净却沉闷。让人难以呼吸。
随着门“卡叱”的一声清脆声,我慢慢的踱步进去,月色朦胧却明亮,家具模模糊糊但却也能依稀辫的清楚。
呵呵,我这半夜偷溜出去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了。
抬眸间,阳台上,那个人影靠在栏杆上,点着烟,猩红的火光在晚上异常的刺眼。
我惊讶她为何每晚都不睡觉,基本上我晚上偷偷出去回来的时候,她都在阳台上抽烟。就在我要去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她开了口,“是张娴么?”
“嗯。”我淡淡的应声。随着话落,她好像对我招了招手,在这里住了几天,她第一次这样主动。
“穆阿姨。”我走过去,搬了一个凳子放在她旁边,这才看清她穿了金绣的黑色旗袍,黑暗处像一条魅惑人心的蛇慵懒的靠在墙上,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魅惑。
空间沉默了几十秒,她才开口,“跟男朋友玩的开心么?”
语气很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我心一跳,嗯了一声,她猜的很准。
她抽着烟,一根又一根,被呛,在烟雾中咳嗽,眼眶顿时通红。
不知怎么的,她今天看起来突然的落寞。
我问出心中的疑问,“穆阿姨……你跟穆叔叔之间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没有。”穆阿姨笑笑,云淡风轻,“是我的问题,遭到所有人嫌而已。”
模糊回答充斥着浓重的伤感。我沉默,盯着她拿烟的手,白皙而修长。
又陷入寂静的状态。
心情被她带动而沉重。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她很孤独。不需要语言的安慰,只需要一个默默在旁边陪伴她,而这个人恰恰是我,也许,她的眼睛里,并不是我。但恰恰是突然闯进来的我成了她内心独白的聆听者。
夜越来越深,月如钩,寂寥的黑夜一直蔓延她平淡无波的眼睛。
“张娴,需要考试辅导么?我可以跟你穆叔叔商量下帮你报名。”妈妈笑着问我“不用。”我一口回绝这个无多大用处的意见,拿着书包,临走前环顾房间问,“穆阿姨呢?”
“穆阿姨?”妈妈表情有些怪异,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起她,但还是回答我,“走了。”
我诧异,下意识问:“一大早就走了?”只不过才歇了三四天而已就离开了么?
“嗯,是的,你穆阿姨去相亲,所以一大早就坐早班车走了。”
……
心情突如其来的沉重,直到回到班级,我还在想那个穿着旗袍女人突然的离开。
明明没有怎么多接触,我却深深记住了她。
比如我在想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要去相亲,比如她为何每天晚上独自一人抽烟,又比如,她到底经过什么样的事情才有那么悲伤的眼睛……
但这些对我来说永远得不到解答,因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令人惊艳的女人。
昨夜真的存在过么,又或者,只是我的南柯一梦一场。
但不可否认,这个有故事的女人成了我回忆中最深处的一道印记。
直到很久以后,我也不是青涩的少女时,某人笑着问我,你为什么这么令人心疼。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吸到五脏六腑,咳到痛哭流涕。
你只是没有见过更令人心疼的女人。
“给我放手!”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可手腕越用力反而被他扣的越紧。
穆孝勤却笑得丧心病狂,“张娴,你怎么这么贱!”
无人的小巷,黄色彩霞还在天际飘忽着不定。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将她双手固定在墙壁上,强迫着,被动着。
窒息的疼痛让我冷吸一口气,我反而停止了挣扎。
看着那双黑眸,震慑人心的平静却暗涌着无明的光芒。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贱不贱关你什么事!”我冷笑看着他,可是他眸中似涂上一层红色,手腕越发被禁锢的越紧,后背被墙壁磨挫的生疼。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令人羞耻的痛呼。
“张娴,你怎么不贱,我不就几天没出现,你就迫不及待的更吴梓晨好上了?”他突然顿住,胸腔像被什么刺激到起伏。
看着他的嘴唇被咬的发白,我皱紧眉头,“我跟他好上你怎么知道,”我直视他的双眸,“就算好上也是我的自由,我没必要跟你报告我的行踪吧?”
他没回答,只是如黑曜石的眸闪过丝诧异却立即被满天的怒火染满,“自由!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你怎么怎么……”他突然冷笑,“不知廉耻!”
“我再说一遍!这不关你的事!”
“关不关轮不到你说话的份儿!有本事你滚出我家!
心脏骤然一痛,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给我滚!”
声音冷涩,却响彻整个小巷。
眸,越发黑幽。
他伸出手,我下意识躲过,他呆滞两下,手才重回两侧。
一股异样从心中悄然划过,明明无声,却有形。
小巷寂静,天幕低垂。
半晌,他的滔天怒火仿若被用尽只有过后的冰寒,“吴梓晨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现在,你离开……”
“这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他的话,无法遏制的惶恐让我不想听他后面的话,“我知道你跟吴梓晨不合,但这只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有……”我看着他的黑眸,冷静的字言一字一字说了出来,但却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给我自己。
“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他就可以了。”
喜欢,喜欢,喜欢他就可以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我对吴梓晨最真的感觉。
可是穆孝勤瞪大眼睛,微不可妙的后退两步,直到靠在粗糙的墙壁。
我不再看他一眼,拿着掉到地上的书包就走。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穆孝勤的目的,也许真的出于真心关心我,但是这怎么可能,想到平日与他相处的日子我摇摇头,他们俩之间的恩怨,我没多大兴趣去探询。
暮色朦胧,像是盖上一层纱,渲染了整个天地。
一个轻轻的,惆怅的叹息钻入我耳。
他说:你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
上帝不怜悯众生,只因为他是造物主,而我们只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具。
我龇牙咧嘴的拿着红花油小心翼翼擦拭手腕上已经变得青紫的伤痕,我不停低骂直到擦好,房间却突兀的被打开。
“阿娴,来吃水果。”
妈妈端着一个水果盘放到我桌子上,温婉的眉宇却突然皱紧,她在空中嗅嗅这才问问,“什么味道?”
早在她进门时我就用衣袖把伤痕给盖住,她闻到的应该是还没有消散的红花油味,我拿个苹果,说,“没什么。”
妈妈笑笑坐到我的床边,没继续问,看着我边吃边问些问题。
我一一作答,心里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寒冷直至麻木。
果然,她好像漫不经心的说,“阿娴啊,你考的高中是一线,离家也很近,但离你爸爸那儿也近,我看你都好几年没见过你爸爸了,要不中考后……”
“妈……”我打断她,把吃完水果的牙签放在桌子上,近?去爸爸那儿近一个小时路程还近?我冷冷的直白问,“是你的意思还是穆叔叔的意思?”
“阿娴!”她面色难堪起来,有些焦急,“阿娴,我知道你聪明你肯定知道我们的意……”
“看来不是!”我又再次打断她,仔细凝视她的表情。
当真是千变万化,有内疚,有懊悔,有痛苦,但也有坚定……
“都有!但大部分是穆孝勤吧?”看着她目光游移,我突然笑出声,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被妈妈赶出去的此刻我竟然能笑得出来。
穆孝勤,你怎么能这么狠!!
可是,我还是笑了,笑得畅快淋漓,也笑出了眼泪。
妈妈手忙脚乱的在我脸上乱抹,嘴上乱喊着“对不起,阿娴,对不起阿娴,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这样,我反而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冰窖,蚀骨的寒意让我冷呼一口气。
“阿娴,妈妈也……也无可奈何阿阿娴。”
看来当真是铁了心了……
我抓着她的手,在那个温柔光芒却慌忙的的注视下,我笑弯迷蒙的双眼。
“妈妈,我听你的……”
因为,你……
早就不是我的妈妈了……
封闭的房间就像关着囚犯的牢笼,那么紧,紧的让人感到窒息……
印着鲜艳的水果盘就像一个小丑,咧着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嘲笑着谁。
这个熟悉的感觉再次淹没住我所有的知觉。
吴梓晨……
对……
吴梓晨……
我打开书包,猛的将里面东西倒出来,看到那个红色,像是抓了救命稻草放到手心,颤抖的手指拨打着那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
空荡荡的房间,“啪……”的一声,碎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