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却分外地长。向来浅眠的夏苑,不出意料地失眠了。床头笃笃的声音似乎比白天更近了一些,要凿穿了么?她迷迷糊糊地想。也许那笃笃的怪声,该更令她难以入眠,不过,她在脑中反反复复思考过夏星所说的法子之后,意识便混沌了起来。将睡未睡那当口,笃笃的声音便消失了。她意识意外地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其实夏星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傅湛的性子,在她看来有些不稳定,时而温柔和善,时而薄情暴戾,时而情深令人难以承受,即便这些他为了掩盖自己以往的阴沉残忍。她或许的确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未必会有多重要。正如他自己所说,傅深是搭上所有,换来自己七年无虞,可他并没费多大力气,就将自己牢牢禁锢在身边了。并不倾尽全力来捕获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人,她哪敢奢望可以利用他的这一弱点?
她这样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总得休息好,慢慢来应付这些事情不是么?幸好,还有娘亲的灵位陪着她,不至于让她失去冲破牢笼的希望与动力。
清晨第一缕光透过漏窗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眼睫微微颤动,半睁开眼去瞧那温暖的阳光,眯着眼出了好一会儿神。她忽然听见刻意放重的呼吸声,转过头来,面前却被阴影罩住了。因为盯着明亮的阳光看了许久,她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并不能看清。但那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低沉在她耳畔响起,一瞬间,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醒了。”他略微有些懒散,凝视她的眸子也变得漆黑,深不可测起来。将她错愕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方才愉悦一笑,“往里面去些,我一晚没睡,让我躺一会儿。”语气熟稔得好似两人已经熟到同床共枕看作理所当然了一般。
夏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慌忙挪到最外边,霸占住床的边缘位置,牢牢裹住被子不让他有机可乘。傅湛嘴角一勾,兀自往床上来:“苑苑真是体贴,故意留了里面的位置,让我能睡得安稳一些。”说罢,他作势去掀被子,夏苑拼命挣扎,仍被他几下扯开被子。
见被子已经守不住,那人已心安理得地睡在了她身侧,她当机立断丢下被子就准备逃跑。一只脚才刚下地,身子却冷不防被什么一带,往后仰去,结结实实摔到那副强壮的躯体上。手臂霸道地紧紧环住她的腰肢。他的腹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格外温暖,她蓦地一下感触得尤为清晰明了。
胸口传来的微微凉意,令她陡然惊醒。刚一挣扎,身子就被他瞬间翻转下来,他翻身靠近重重吻在她胸口春光乍泄之处,错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去瞧方才亲吻的那处,裸露的白晳肌肤之上,有一团小小的红印。他的眸光越见深沉,一身的疲乏忽然消失殆尽,手臂狠狠地圈住她,唇便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落去。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双臂环绕之下的身子僵硬战栗得越发厉害了。他慢慢吻上她的脖颈,像是正在忍耐拼力咽下口水的样子,令她的喉管不自在地动着,他却觉得,在自己唇舌的爱抚下,她变得更加诱人了。
那些吻不急不缓,时轻时重、毫无章法,在吻至方才留下的红印之处时,忽然停顿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夏苑的抵抗。但他只淡淡一笑,束缚着她的双臂没有收回,用唇舌的不断游弋,牙齿的噬咬,一点一点,将她的衣衫剥夺开来。可怜夏苑单知道这样过于亲密而羞人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却不知在这样的情形下,该如何是好。
上一次的逃脱纯属侥幸,这一次,他的所作所为,比上次更加肆意。而她又被困得动弹不得,身子更是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奇妙而诡异的感觉,好似在这负隅顽抗与他的戏弄之间,她的身子隐隐在期待些什么。
过分的异样感,使得她完全慌乱不知所措。这么一恍惚,傅湛已经侵占她胸口的粉嫩凸起上了。她只觉身子顿时又酥又麻,甚至还伴随着莫名的酸软胀痛。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糟,想起他一大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里,不由找着话要同他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自己逃过这一遭。
“你这么……早来……我……房里……有事?”她含糊不清地问道。从四肢传来的感觉,像是令她浑身紧绷与松懈不断交替。
正埋头苦干得起劲,忽然被问及此事,傅湛一下子兴趣全无。他收敛了眼中的情欲,及时熄火,平躺下来,淡淡道:“昨晚我忙了整整一夜,忙完已经快要天亮了,就过来看看你,顺带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他越说声音越低,直至最后,俨然已经闭目入睡,再无声响了。
呼吸清浅而均匀,夏苑拢好衣服,瞧着他熟睡的模样,有一丝莫名的心疼。但她转念骂道,怎么能对杀母仇人产生这样的情绪呢?匆匆拿来搭在屏风上面的衣物穿戴整齐。想了想,打算唤宫女打水来洗漱。
路过桌旁的时候,她余光瞟到一样物事。玄色的锦缎包裹的——圣谕。因为她幼时常在王城之中玩耍,先帝还算喜爱她,是以她见过那样的颜色,那样的质地的锦缎卷起来的东西。
难道这便是傅湛忙了一晚做的事情?她不由十分好奇。回首望了一眼床的方向,因为有屏风挡着,她其实一点儿也看不见傅湛。但她心想,既然他放在这里,便是说明,没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并非不能看吧。说服了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轻轻拿起那圣谕打开来小心翼翼打开来看。
诚然圣谕上的东西,她并不一定能够看懂。可只要关键字她懂得,其他的,完全可以忽略。飞快地略过前面那些标准式的词句,她的眼光骤然被吸引住,心跳飞快,不由低声念了出来,“平边将军即孤武师夏氏之孙女,名苑……聪慧……娴雅……特此赐封为若曦皇后……”
“啪嗒”一声,圣谕自她手中滑下,掉落在地上。“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喃喃低语问自己。
皇后,皇后……怎么会呢?傅湛,居然还要自己做他的皇后?他做梦!杀母之仇至今未能得报且撇开不谈,而今爷爷等人身在何处,她都不知晓,如何可能会嫁与他做皇后?
他竟然无所不用其极,逃,一定要带着爷爷他们逃……既然七年前可以逃脱,如今也必然可以的。怎么能让他的计谋得逞?
她越是混乱越是觉得要从那封圣谕下手,迅速拾起圣谕来,她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落款处。傅湛落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用玉玺盖上玺印。也就是说,这封圣谕,目前还不能起效,如果偷偷将里面的内容毁了或事稍事修改,只要傅湛不打开来看,一定能够瞒过去的。
她偷偷研了墨,让狼毫吸足了墨汁,再一点一点地涂去了上面有关自己身份的地方。浓浓的墨香飘散,夏苑顿时又提心吊胆起来。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吧。若是他醒来嗅到这墨的味道,必然会有所察觉,他可千万别在这时醒来呀!
她闭气敛息,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屏风后面有无动静,许久都只有浅浅的呼吸几不可闻,她这才放下心来,掉头开始不断吹气,让那些墨快些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