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一边帮我拿出筷子放在雪菜肉丝面旁边一边回答道:“好。很好。”不知道是他声音回答得过于轻,还是我并没有用心去听,我看了他许久问道:“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他掩饰性地笑笑,垂下了头:“因为不饿嘛!我在减肥保持好身材呀。哈哈!”
我也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他以为我并没有看到他苦涩地从钱包中掏出了一张破旧的连颜色都快染成黑色的5元,然后再低头窘迫地扒拉了零钱包一会问老板娘“能不能便宜一块钱,改天我一定补上。”
老板娘盯了他许久眼中有丝不屑但看着许言一脸诚恳的模样,还是寡淡地说道:“那好吧就免你一次。不过你千万不要认为这是慈善机构,我只不过看你可怜罢了。”
可怜。许言怎么会可怜,他那么用言语伤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很可怜!
我咬咬牙,忍着不让怜悯之心在许言身上发酵。“最近上学怎么样?”他清亮的眼睛盯着几乎快把头埋进饭碗里的我,用手轻轻把我耳边垂着的发丝挂到耳后“头发都快要垂到碗里了,就不知道小心一点。”
终于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怎么哭了?”他歪着头看着我,想用手擦拭我的眼泪却突地僵硬在了半空。见我不说话他有些尴尬地替自己解围道:“一定是被热气熏到了眼睛才有水雾的吧!”
“没有哭。只是因为这面让我闻起来特别没有食欲。”我哽咽着抬起了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还记恨我呢!所以专门跑到学校,专门把我带到这里,专门给我点这么难吃的面让我泪流满面?”
我说着,一边怒气地把破了一块角加上掉了一块漆的大瓷碗朝他推了过去,筷子也重重地砸向了桌面。
许言被我说得一愣一愣,黝黑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望向我,许久,才缓缓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根面条慢慢朝嘴里送:“这个不难吃啊!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
“司牧歌。”他突然抬起头喊着我的名字,眼神定定地看着我“谢谢你。”
还没等我问他这没有由来的谢谢,他便突地埋头到碗里开始大口大口吞面。
他的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抬起头时脸颊鼓鼓的形成包子的形状。要是看到别人这个拼了命吃饭的模样,我一定捂着脸颊暗暗念着:“这人一定是饿死鬼投胎吧。吃成这样也不怕再一次变成噎死鬼。”可是看到面前这个狼吞虎咽,在一段时间没见就又瘦了一圈的许言,我的心里为什么会涌出一股心疼?一种心酸地混乱思想的痛楚。
“许言。还好吗?离开以后还好吗?”其实当时我很想问,离开我之后还好吗?但是脑子里一想到这个想法我便觉得自己是如此不要脸,便迅速打消了念头。
“怎么会好呢?你都不知道我……”许言一边呼啦呼啦吸着面一边毫无意识地垂头答道。突然他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迅速抬起了头眼神飘忽不定,却又暗暗打量着我的神情。
我并没有说话,也并没有问些什么。其实看着他现在这狼狈不堪的现状我也能猜出他过了些什么样的日子。我微微笑着,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垂下了头看了眼手表轻轻呢喃道:“司牧歌,你知道我来找你干嘛的吗?”
“不知道。不是来找我吃饭的吗?”我哈哈干笑着,心里却油然而生起不好的预感。果然,许言看着我道:“出去之后大家都想了挺多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就那么散了?”
“所以呢?”我抬头看他。
“黎勘在悦乐定了包间。想要让你一起去,程瞳、李蕴涵秋唯,都在。”他说,见我沉默着不说话情绪有些激动:“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有什么话我们放开了说不行吗?”
“那么许言,你要我们怎么放开说?证明我并没有想害李蕴涵,那么这样证明之后李蕴涵和秋唯就是撒谎的,你凭良心说黎勘会相信我还是相信李蕴涵?还有你叫我怎么去面对一个打了我巴掌的好朋友、一个把我推倒在地的前男友、一个骂我歹毒恨不得杀了我的九年级同桌?什么叫放开了说,我怕是又一场批斗会吧!”
“司牧歌,能不能别这样?能不能别这么伤心?”
“我伤心?”我笑着,看着他那双盛满哀伤的眼睛:“你认为我会伤心?那么,你错了。许言。就算是全世界都伤心我司牧歌都不会伤心!”
说完我便扬手叫了辆出租车一边对出租车说了句:“去悦乐。”一边拉着许言上车。从头至尾我都假装没有听见许言说的那句话,他说:“司牧歌,这样的你让我真悲哀。”
许言,真的很巧,这样的自己也很让我悲哀。
等我下了车停留在悦乐的大门时我又忍不住叹息了,如果说江楠生日时带我们去的KTV是豪华,那么眼前我所看到的高楼大厦所对比起来那可真是平民窟。
看着门把上黄澄澄缠绕着的金龙,我当时真的恨不得爬上去咬一口来检验一下到底是不是真金,可是最终理智我忍住了,因为身旁拎着LV小款手提包,一身不弯腰就能塞得上学校大妈拖把的gucci小礼服的40岁朝上的大妈已经用她咖啡色墨镜下的小眼睛鄙视了我很多次,然后默默从轿车上走了下来,左手还扶着一个同样戴咖啡色墨镜的保镖的身子。我想如果慈禧在世,过的生活应该不比她好多少。况且,大妈啊你的双脚已经开始再抖动了,唱歌跳舞,你能行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唱完一次歌应该够我个把月的生活费了吧?”
“是不是这里就是人均消费足够吓死人的KTV?”
“这里的一杯红酒比外面一瓶都要贵的吧?”
我颤颤抖抖不在主题地胡乱说着话,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关键的话:“黎勘哪来的那么多钱再这消费?这里不就是败家子才能来的地方?”
“你跟黎勘认识了也有三年了吧?”
“怎么了?”
“你难道完全不知道黎勘的家境如何吗?他家雄厚的资产足够让他在这里头挥霍了。”
我张着嘴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瞎说的吧。他要是有钱怎么不跟你似得托关系去好的地方实习。他要是有钱怎么还会去那么个小地方憋屈着?”
“你不知道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钱多了就想过穷人的日子?”他突然笑了看向了我:“其实本身黎勘家并不有钱的,是他父母辛苦打拼又加上真的碰上了好机遇才慢慢地发起了家,所以这样他们就更懂得敛财和低调咯,什么因父母调动完全是胡扯,他爸妈不过是想要他在这边能够生活得稳定一点。”
他说完,我的怒气也更着再不断攀升。我发觉,我被欺骗了,同样是朋友凭什么许言知道,而我却不知道。“那么李蕴涵呢?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并没有问“李蕴涵知不知道。”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么一定没有会比我知道的还晚的人。何况现在的李蕴涵和黎勘的关系已经足够一个小说家扬扬洒洒地写出上万字的偶像小说了。
“知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是一定比你早。”
“我知道。”我垂着头整理了心情抬起了头冲他阳光的微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只是没人知道在这笑得欢快的背后隐藏的是一颗滴血的内心。许言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我朝上走向了一条看似无尽头的黑暗长廊。直到我筋疲力尽觉着这条路快要永远走不完的时候,许言才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扇琉璃闪烁的门对我说:“在这里,要进去吗?”
“给我点时间。”我恳求地看着他,背紧紧贴靠着门浑身冒着冷汗,我以为我是不害怕的,可是那颤抖的双腿以及快要破胸膛而出的心脏完完全全出卖了自己。
“好的……”许言话还没有说完,那扇门便开了,里头窜出的身穿艳红色长裙脸蛋娇艳无比的女子直接跳到了许言的怀中。她娇嗔地道:“许言哥哥,你怎么才来呢?”
不得不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落得这块水晶地都凹凸不平了。
许言神色尴尬地看了看我冲我比了个无奈的表情,又把跟树袋熊有一拼的孔琳拽了下来,指向我:“孔琳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谁看着?谁看着?我们恩爱管别人什么事情?”孔琳有些不高兴,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寻找了那个传说中打扰她们恩爱的坏人。
我是多想一把钻进身旁清洁工阿姨摆放着的水筒里头,或者是在墙上按个拉链就把自己塞了进去。可是我晚了,还没等我背过身子去装成一个路过的行人一般走开,孔琳就看到了我。
她看着我冷哼了一声:“这个不就是想要害我们家蕴涵的那个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