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我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身上凉得很,我缩在被子里,依然感觉不到什么暖气,冻得浑身发起抖来。“如儿。”耳畔传来华月的呼唤。我张嘴想要答应一声,却发不出声音来,仍是不停地颤抖着。不久,一个温暖的胸膛贴近了我,我的周围被热气包围。先前的冰冷和现在的温暖冲在一起,让我猛地一阵头晕,胃里翻江倒海。我使劲推开那温热的胸膛,趴到床边吐了起来。
华月忙轻拍着我的背,急道:“如儿,你怎么了?”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华月道:“发烧了……”他小心地将我扶着,在床上躺好,道:“如儿,我去给你拿点儿药。”说完,便下床了。我觉得更冷了,不住地往被子里缩,可是感觉到的都是一片冰凉。我心里叹道:苍天啊!大地啊!我不过就是昨晚出去多走了一会儿,怎么就发烧了?我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梦中,我穿着夏天的衣服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似乎还看到孙悟空穿着短裙站在悬崖上,风把他的短裙吹得飘起来……
不一会儿,华月回来了,他轻轻地扶起我,道:“如儿,来,把药喝了。”我微微睁开眼,慢慢喝下药。华月擦了擦我脸上的汗,道:“休息一会儿,明早就好了。”于是,他拥着我躺了下来。华月一整夜都紧紧拥着我,可是我却再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暖意,还是不停地颤抖着。第二天一大清早,华月吩咐小兰去给我熬了药,端来,我全都喝下了。又休息了一会儿,却依旧觉得冷,似乎还多出了一丝胸闷的感觉。不管华月给我吃什么食物,我都无一例外地吐了个干净,而那喝下去的药,也都像白水一样,对我的病情没有任何治愈的效果。没想到这次感冒这么厉害,我都吐得两腿虚软了,还不见有什么起色。我撑开双眼,只见华月焦急地坐在床边,道:“如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张张嘴,有气无力道:“冷,胸闷。”他大声道:“小兰,再去取一床被子来!阿福,你去找个大夫!”小兰他们连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我道:“月,你别担心,就是受了风寒而已,不要紧的。”他擦净我额上的汗,蹙眉道:“出这么多汗,怎么还觉得冷呢?”
过了一会儿,大夫请过来了,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人,看样子约莫六十岁了。华月起身道:“大夫,您快看看,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那大夫缓缓坐在床边的木凳子上,执起我的手腕,眉头紧皱起来。华月紧张道:“大夫,我夫人是受了风寒吗?”大夫摇摇头,缓缓道:“风寒?尊夫人可不只是害了风寒这么简单啊!”华月道:“大夫的意思是?”大夫摸了摸胡须,道:“尊夫人中毒了。”华月惊道:“中毒?”大夫点点头,道:“夫人中了天香。此毒可致人命啊!”华月道:“什么?怎么可能呢?”大夫不急不缓道:“尊夫人可有什么从不离身的物件?比如香囊什么的。”我轻声道:“没有。”他闭上双眼,半晌,道:“那尊夫人平日里在何处待的时间最久?”我道:“就是这个房间。”华月道:“大夫,有什么问题吗?”大夫缓缓起身,道:“这位公子,可否让老夫观看这间屋子?”华月想了想,道:“大夫,您请看吧。”大夫慢慢在房间里转悠着,每一处都要逗留半天,华月和我则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最后,只见他在那玉观音像面前停下来,皱着眉头将它拿起来,细细端详,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拿着那玉观音走过来,道:“公子,老夫看这玉观音,似乎有些问题呀!”华月道:“有何问题?”大夫道:“如果老夫没闻错,这尊观音像里头,似乎就有天香。”华月蹙眉接过那玉观音,道:“这毒怎会和玉相融?”大夫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天香本就是和玉相融之毒,而且,越是好玉,与天香融得越快,越天衣无缝啊!这天香是慢性毒药,人闻到它的气味,便会中毒,日久则毒深,体健则毒浅。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公子体内应该也有天香之毒,只不过比夫人的要浅得多。夫人中毒深,是因为她受了风寒,体质差了些,无力抵抗天香。依老夫之言,公子还是赶快弃了这玉观音吧,当心日后丢了性命啊!”说着,把手搭上了华月的手腕,道:“公子果然也中毒了。老夫开个药方,公子与夫人都要服用,每日两次,持续十日。不可小觑。”大夫写好了药方,再三叮嘱之后,方才离去。
华月让阿福把那玉观音收了起来,又着小兰去熬了药。“如儿,都是我太大意了,害得你受苦。”华月抚摸着我的发丝道。我笑道:“别这么说,只怪那四皇子太过狡猾。”他愧疚道:“我又没有保护好你,我竟然看着你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我……”我握住他的手,道:“别想这么多了,我从没有怪过你。四皇子太醉心于权势,总和你争,害你的办法想得如此周到,你偶尔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别再自责了。”他蹙眉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没想到那尊玉观音也带有毒性,我竟给疏忽了。要不是你得了风寒,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现这天香。”我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这一次,咱们也可以算得上因祸得福了。早点儿发现天香,也好早点儿解去这毒性。只是你把玉观音移了出去,若是被四皇子的耳目看见了,不知他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咱们。”他缓缓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小兰﹑阿福他们,说这玉观音应该请到更好的地方去供着,在睡房里未免对神佛不尊敬。他们已经把那玉观音放到别处去了。更何况,我让张三每天给我送碧螺春,他并未看出我的假象。”我道:“你要喝碧螺春到什么时候?其中的毒性积累,总有一天会‘毒发’的吧?”他笑道:“我‘毒发’之时,想必也是四皇子下手之日。“我紧张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他笑着拍拍我的手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不论我在何处,只要你找我,我就回来了。”我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十天里,我们按时服用天香的解药,终于把体内的毒性解了。又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些日子,我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到外面去散散心,府里的每个地方,我都逛遍了。
“如儿,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愁眉苦脸的?”华月放下书本,关切地问道。我仰天长叹道:“月,我好闷啊!每天待在府里不说,还总要到你书房里来。虽然这里光线很好,书也很多,可是一天坐到晚,我觉得我的身子骨都僵硬了。你还要闭门思过到什么时候啊?”华月失笑道:“原来是你觉得闷了。好了,别皱着一张小脸了,再过三天就到了一个月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我眼神一亮,道:“好!你都不知道你的这些书有多晦涩,看得我头都大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下去的。我本来也可以不看的,明明闭门思过的人是你,我怎么也跟你一块儿闭起门来了?真是匪夷所思。”他笑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我不满道:“什么呀?明明是你把我拉过来的。”他但笑不语。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里,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不是观察角度的原因,我看着他的脸庞比原先要瘦削得多了。我道:“月,你怎么好像变瘦了的样子,最近,你的脸色也不大好。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他反问道:“我变瘦了吗?”我点点头。他又问:“看起来像是得了病的样子?”我复点点头,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他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蹙眉道:“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整个人感觉都没有以前那么有活力了。不会是天香的毒还没解吧?”他道:“别胡思乱想了,我没事。天香的毒,我早就解了,那时和你一起服的药,你忘了?”我依然拧着眉头,道:“可是……”他打断我的话,道:“别想多了,我只是最近有些忙,所以神色有些疲惫罢了,过几天就好了。”我缓缓地点点头。
华月凝望我半晌,道:“如儿,你想当太子妃吗?”我一愣,继而笑道:“若是你想当太子,我就想当太子妃。”他问道:“为什么?”我收起笑容,静静道:“当不当太子是你的事,与我并无多大的关联。若你当太子,我就当你的太子妃;若你当皇子,我就当你的皇妃;若你当平民百姓,我就当你的夫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未来是怎么样的,我都陪在你身边。月,我知道皇上很欣赏你,朝中大臣也大都支持你。本来你就是文韬武略都精通,德才兼备,要是真地当了太子,也是众望所归。以前我问你‘你想当太子吗’,你总会反问我‘你想当太子妃吗’,而我总是不回答。但是现在不同了,你是我的夫君,你的选择和追求,我都尊重。以前,我搬到梅苑去住,就是想要躲开你。因为那时我才明白,你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你不会和我双宿双飞,你的女人会越来越多的,晴儿和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二。我不想陷入争宠的行列,为了你失去自我。但是,后来,我发现躲开你也会让我不开心。呵,说到底,你还是我心中那么重要的人,我又怎么躲得开你?”他震惊地看着我,喃喃道:“如儿……”我笑了笑,道:“你让我说完罢。我虽然是你的皇妃,但是我从未视自己为你的皇妃,我只是一个爱着你的平庸女人而已。我也和万千女子一样,崇拜自己的夫君,爱慕自己的夫君,和夫君分开了,会想念,看到夫君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会使小性子,会吃醋。如果你以后爱上了别的女人,或者新欢越来越多,我会自己退居一旁的。到那时,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让我安静地生活吧。若你以后再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还是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不是你说的皇妃﹑太子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并不作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久,他轻轻拥住我,叹道:“如儿……”我在他怀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