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在余海的通宵忙碌中又悄然降临了南湖。他张着那已布满血丝的双眼,与皮小安一道,让他再次驾车朝现场驶去。
清晨的南湖,宁静而清新,习习的晨风不住地向早行人送来心旷神怡的清香。余海坐在车斗内,被夏晨特有的清香一熏,反而顿觉困意全朝自已袭来。他正想趁机小憩片刻,皮小安立即大声提醒道:“喂!队长阁下,可别在车上打瞌睡!摔出了交通事故,我可没法向你那位美丽的夫人交差啊。”
“报销了也好,免得她去交离婚报告哟。”余海绽出丝苦笑,言不由衷地说,“早知这样,还不如跟你一道住单身宿舍哩。”
“咦?”皮小安吃惊地斜扫了队长一眼,“吵架了?”
“没有。”余海眯着双眼答腔,“也难怪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什么时候陪着一家人去看上场电影,逛过公园呢?!”
“哟,怕离婚是假,心疼夫人才是真的哩!”皮小安调侃余海道。
“别笑,等你结了婚,便知个中滋味啰。”余海深有感触地说。
“我结婚?!结头昏呢!”素来洒脱乐观的皮小安居然倏地阴了脸。
余海暗悔失言,后悔捅了皮小安的心病。自从去年破了那个轰动全市的女明星奇案后,他居然以那案中被害人的女儿——那位温柔、漂亮且博学而又钟情的女演员童晓燕为楷模,发誓要找那样的女性做妻子。一年来,他夙愿未偿,眼看着成了刑侦队的“大男”,也成了负责刑侦的老局长苏铁和余海的心病。
“据我昨晚的走访、了解,那两位报案人的可靠性很大。”这时,余海忙有意识换了话题,“邻居们都反映魏明坤这小伙子直率、仗义,平时还有点憨头憨脑,从无幽默感,也不喜欢开玩笑。这种人,不会平白无故与我们搞恶作剧吧。”
“那位女郎呢?”皮小安在晨风中自问自答,“我想也不会吧。”
“对她,我没做更多的调查。”余海分析道,“我想也不至于。一个年轻姑娘,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与我们开这种‘玩笑’,而且现场毕竟留有血迹和凶器。看来,我们没有理由怀疑报案人搞恶作剧,报假案啰。”
说话间,晨曦渐行散尽,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二人不再议论案情,只是一路风驰电掣般地朝目的地飞去。车刚过南湖大桥,南湖出版社的七层新楼便已赫然入目。这时,一条本来直通出版社的中型柏油马路却突然变得凹凸不平,道上还堆满了泥土和几个下水道的大水泥涵管。车刚驶上这段路时,正准备昏昏欲睡的余海便被震得老高。 “怎么回事?”他半睁着眼问皮小安,“干脆绕道走吧!”
“这是去那块‘宝’地的必经之路,没办法绕道。”皮小安气呼呼答话,“这儿在抢修下水道。听说从大前天开始,这一带的下水管道全出了毛病。”他家就住在盅版社附近的居民新村里,对这儿的情况,自然比较熟悉和了解。
余海不再说话,闭着双眼,索兴任车将他颠来颠去地折腾。驶过这段路后,路面总算平坦下来了。这时,树木渐渐浓密,城市已被拋在飞速的车后,郊外的绿树伴着百鸟的晨鸣朝他们迎面扑来。很快,便到了那片可爱的草坪。皮小安刚将车停稳,余海却早已大步跳了下来。“哦,这儿倒真是个好地方。”他打量着四周,发出自言自语的感慨。
“哼,可就在这‘好’地方出了凶杀案。”皮小安仿佛在挖苦余海似地抢白了一句,“喏——就在那棵最髙的桉树下!”
“好吧,再去看看!”余海点燃支烟,率先朝前走去。
现场依旧如前晚皮小安来勘查时那样:有一片被压平了的草地和一堆乱糟糟被扒在一起的树叶。余海量了量那片被压平了的草地,思忖着说:“这人个头比较高大,至少有一米七三以上……”他目光紧盯草地,立即下了结论。
皮小安轻“嗯”了一声。
那片暗红的血迹依稀犹在。
二人在血迹周围仔细寻觅着。朝阳中,一小块晶亮的玻璃碎片在地上发出折射的亮光,它立即攫住了二人的视线。“喏,这不像普通玻璃碎片……”余海弯腰拾起这一片晶亮物。他细察片刻后,终于看清了,这原来是眼镜的碎镜片。“这应该算是点‘收获’吧?”他若有所思地自语着。
“不错,也许它可以证明这里曾有过具尸体,或者发生过搏斗等意外事件。但是……”皮小安信心不足地往下说,“也完全可能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谁知道这镜片是多久前被人摔碎在这里的呢……”
“不太可能吧!”余海切断皮小安的话,沉思着说,“正常情况下,镜片绝不会仅剩这一小块!这点点碎屑,只能说明一个可能性:有人将被摔碎的眼镜连同镜片拾走了!而也许镜片被摔得太碎、太散,便疏忽了这一点。何况这里是草地,土质松软,不遇猛烈的暴力,镜片绝不会被摔或击得这样破碎。”
“有道理!”皮小安即刻心悦诚服地表示赞同,“现在至少可以肯定:报案者并非在拿我们穷开心、搞恶作剧!只不过目前还不能断定在这个流血事件中的受害者究竟是伤,还是已死而被人移尸?”
“你去医院调查过没有?”余海案件的发生已毫无疑何地肯定了,眼下他关心的是受害者的去向和生、死问题。
“我已经挂电话问过市内和近所有医院的急诊室和外科病房,昨晚没收这科外伤病人。”皮小安简洁回答后又说,“看来肯定是他杀案!杀者绝不可能朝自己刺一刀后再扒堆枯叶盖身上吧?!”
“除非是精神病!”余海嘀咕了一句。
“而且这人已必死无疑!”皮小安双眼紧盯着地面继续分析着,“因为被害即使是被人救下送个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医院的话,他本人或是救走他的人都会向我们报案……”
不等皮小安的话落音,余海便忙着“嗯”了一声。随着这段分析,二人的思路渐趋清晰,一致认可了这桩未见尸体的谋杀案。
“马上着手调查了解,是否有在近几天失踪的男性……”
皮小安性急地打断他:“近儿年可不比以前啰,光本市的流动人口就有五十万。调查,了解?你说得倒轻巧!在多大范围内调查?!”
余海满有信心地说:“以本市为重点,同时往各省、市局发急件……”
皮小安面呈难色:“有固定工作单位的人还好办,几天不见人,一查就知道。可那些个体商贩、特别是一些‘皮包商’们,一年半载的不见人是常事,谁也不会报案。怎么查?”
“这人有可能戴眼镜,”余海将镜片小心翼翼地收迸勘察包内,沉思着对皮小安说,“身高一米七三左右、体重大概……”他死耵着对方那恰恰一米七三的躯体打量着。
不等余海下结论,皮小安早挺了挺身躯回答:“不用估计,这人可能与我差不离多少:本人体重六十二公斤。”
余海尴尬一笑:“对,这人大约跟你高矮体重差不多吧。”
“不过,”皮小安叹了口气,“要破案,也只能从调查死者入手啰……”
“好吧!不管难度多大,先在本市展开调査!”余海斩钉截铁般地下了决心。
皮小安抬眼看定余海,只见他眉峰紧锁,那张四方大脸上阴沉沉的。他知道,此刻对方的心情绝不轻松!浪漫的恋人、静谧的西郊、彩照上裸露双足的男尸、徘徊现场的紫衣女人,然而又竟是男尸不翼而飞的现场……这一切,使这个本来奇特玄乎的怪案更显得神秘而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