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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场老手 十七
书名：紫衣背影 作者：茂梅 更新时间：2015-11-16 15:03 字数：5303
就在余海抛出钓饵，大肆追査紫色时装的同时，那股有关李健的种种“桃色新闻”也随同追查风声一并飘进了伊娜的耳中。
这风声使她陷进紧张和不安之中，却依然先法使她从某种近乎仇恨的心绪中解脱出来。
她认为，最清楚李健情场底细的莫过于自己。也许，这就是导致他们婚姻失败的根本症结！
不知哪位作家写过：应该原谅一切死人的罪过。但，伊娜却绝不愿谅解已死的李健。此刻，她一边对着那件光闪闪的紫色夜礼服发呆，一边在心底里不住地诅咒着已化成灰烬的丈夫。
为了这，她至今还在隐隐记恨着父亲——除女儿外，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至亲。
那天，当她拿着一纸离婚证书，疲惫万分地回到父亲和后母的那个已根本不属于她的小家时，门外，她便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不,准确地说，是后母那近乎歇斯底里般的怒骂声——
“这下倒好，索性离婚往我这儿住下了！来了不熟悉的客人，还真弄不清哪个是你的老婆!”这是那位比伊娜仅仅大八岁女人的尖嗓门。
“小声点好不好！她毕竟是我女儿嘛……”隐隐传出父亲那压抑而又无可奈何的央求声。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尖嗓子叫嚷着，紧接着“啪”的一声在地上炸开，是一件什么玻璃器皿被砸烂了。
伊娜呆了！她的心在紧缩着，在流泪，滴血……她真不明白：打成右派后的父亲为什么会娶这么一个毫无知识和教养，却比自己年龄相差一大截的女人！要是自己亲爱的妈妈健在，她定会张开怀抱，迎接痛苦不堪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
她立在门外，哭了。
骤然的啜泣声惊断了屋内的争吵，父亲打开房门，将她迎进了那间本来暂住的小屋内。
“娜娜——”父亲叫着她的爱称，双眼红红地问：“都听见了？”
“能不听见吗？”伊娜敛泪点头，不满地瞥了父亲一眼。她发现，骤然之间，父亲几乎苍老了许多。“我真不明白：干吗娶这么个女人？!”
“跟你妈，我们是爱情的结合；与她——”面对女儿的责难，尹楚湘竭力压低嗓门，用眼角悄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说下去。“是需要的凑合。你知道，爸年龄大了，当时你又不在身边。我需要个家……” “可干吗亦要找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人呢？！”伊娜强抑自己的不满，几乎是带着丝无情的尖刻在反驳甚而挖苦父亲。“这下倒好，跟我年龄差不多，成了她容不下我的理由……”
“唉……”尹楚湘尴尬万分地叹了口长气，“当初没平反落实，谁敢要我？！也亏了她不怕，念及这些……所以，我现在才百般让着……”父亲用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镜框，几乎是用一种低声下气的神态在祈求女儿的宽恕。
“可你……”伊娜的声音很轻，可含着一丝愠怒。“你总不能无原则的迁就！对我是这样，可对你，我看也好不到哪儿去……”
“女人嘛，毕竟是女人！有些伟人不也拿女人没办法么……”
真令人啼笑皆非，堂堂的评论家居然抛出了这么一条逻辑！伊娜面对父亲无可奈何的搪塞，驾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往后的艰难。
门外厅内，又猛地传出了“乒乓”声。
父女俩难堪地沉默了半晌。许久，尹楚湘终于嘶哑着嗓门，劝伊娜：“还是再成个家吧？这样，于你、于我都会好一些……”
伊娜木然了。她宛若打量陌生人似地盯着父亲，怔怔地，心里说不出的悲哀和凄凉，只觉得想哭、想疯，可她忍住了。
尹楚湘长吁短叹着，继续对女儿说下去：“人，我倒看中了一个，是我们社的编辑。工作不错，有魄力，年龄、外表,都与你挺般配。 他原来下放当知青时在乡下找了个妻子，当然合不来，离了好几年，一直没找……”
“行了！”伊娜赌气般地冲父亲叫了一句，“明天让他来见面——”
李健就这样闯进了伊娜的生活……
一切进行得既勉强又顺利。两个月后，伊娜牵着已上学的女儿走进了与李健组成的新家。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她当然看不透李健。她只知道：新婚之夜，李健对女人的熟悉程度绝不亚于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
“结过一次婚的人嘛……”当时，伊娜并没对李健作更多的联想和猜测。她寄希望于自己的第二次婚姻，何况李健还是父亲选中的“才郎”。
后来，要不是李健自已的疏忽,被她发现了一堆污七八糟的情书，也许，她永远不会注意他的行踪。
原来，他常借口工作忙，在外面与别人幽会、鬼混！一次，电话居然打到他们新迁的家中。当她拿起话筒，一个操外地口音的女性居然又阴又冷地让她放下话筒，要李健赶快接电话……
十分钟后，李健摔门出去了。
当晚，他没有回家。
而再度出现在自己妻子面前的李健，那黑得发青的眼圈和浑身的疲惫之态使伊娜也吃了一惊。她的心沉下去了，顿財明白了许多。
这样的情景发生过多少次？她后来记不清了。只知道每当李健彻夜不归后，回来对她连夫妻间正常的亲昵也没有了。这时,勉才彻底明白：自己嫁的不是道岸貌然的“才郎”，而是一条地地道道的“豺狼”！
不过，她对李健彻底的认识还是在那个乡下女子——李健的前妻来过之后。
“找谁呀？”刚搬进这三房一厅新居的第二天,一阵急伲的敲门声将她从午睡中惊醒了。她有点诧异，为什么放着门铃不按，却偏偏要不断地敲打门户。
“找、找李健——”门外是一个怯怯的女人声音，而且是外地人。
她趿着拖鞋,懒洋洋开了房门。门外,是一个端庄的少妇，她拎着一只母鸡，还牵着个约摸十来岁的小男孩。“你找谁？”她再度问着，犹恐对方找错了人家。
“你、你是……”那少妇脸上浮上层羞涩的红云，不敢正眼看伊娜，只低头嗫嚅着，“你是他的……爱人吧？我……”少妇艰难地嗫嚅了半天，这才猛地将小男孩推到伊娜面前，带着丝哭腔说下去，“这是他的儿子。”
伊娜看看母子二人，怔了片刻后才悟过来：面前的少妇是李健在乡下的前妻。
“哦……他不在家。”伊娜没有醋意，却竟有几分尴尬。她凭直觉感到：眼前的少妇绝不是李健说过那种粗俗不堪的泼女人。
“我……”李健的前妻犹疑着，似有点进退两难地投眼看了看敞着大门的客厅。
“进来坐吧——”伊娜叹口气，将小男孩牵进了厅内。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欲望：了解李健过去的生活以及和她离婚真正原因。
李健的前妻怯生生地进了客厅，将手中的大母鸡递给伊娜，轻轻说：“他爱吃，我抓了只最肥的来。孩子原来判他每月出十五元抚养费……他一直没付。现在都这么大了，我父亲已经去世，家里没经济收入。所以……”对方又低下头，眼圈蓦地红了。
“哦……”伊娜的心在暗自震颤，这就是那位终日大谈马列主义和改革的李健——与自己共同生活了数年的丈夫的作为。她替母子二人倒了杯凉茶，拿出糖果让小男孩慢慢吃着，问起了他们的往昔和离异的原因……
随着带抽泣声的陈叙，伊娜的眼前慢慢替昔日的李健勾勒出了另一副面容的写照——
李健的前妻是一位高中毕业生,父亲是李健下放所在地的公社书记。当时的她年轻漂亮，就在父亲所在的公社机关内当广播员。这样的姑娘当然不乏追求者。可是，那位爱才的党委书记却偏傧相中了能言善道，又颇能玩弄几下笔杆的李健，他断言李健将来会大有出息。于是，李健成了书记家的乘龙快婿，也随之进了公社机关当宣传干事。
随着“四人帮”的被打倒，知青政策的落实,回城后的李健很快青云直上，处境上有了一个巨大的变化。渐渐地，公社书记的权力对李健早失去了魅力，那位并无干部子女骄娇习气的书记千金根本见不到李健的身影了，她不得不常常提着自己喂养的鸡和其他农副产品一趟趟来城“探亲”。可就是这位昔日曾跟她山盟海誓过的李健不仅不安排母子二人的食宿，甚而躲着连面也不见。最后，居然弄了个妖娆女人告诉她：李健与她没有感情基础，已经起诉离婚……
这就是李健的第一次“不幸”婚史！
听完这些，伊娜真恨自己有眼无珠和父亲那匆匆忙忙的撮合。当时，由于自己与肖卫国的往昔，使她轻而易举地轻信了李健的“不幸”。
党委书记是李健改换门庭的跳板,而自己的父亲呢？不也是李健在出版社的进身之阶么？
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居然连父亲也相信而维护他，反而认为伊娜和那位前妻均是带了个人感情好恶色彩的“妇人之见”……
好了，此刻一切都不复存在。那可恨的肉体连同他那罪恶的灵魂一同被送进了地狱。可是，自己怎么当时竟然轻信人言，非要穿上那么件光闪闪的紫色时装去到那可怕的现场呢……是的，自己那下午在那儿待了那么久，无法找到不在发案现场的证人——其实也不可能有这种见证人的存在！
“都怪这件该死的衣服!”伊娜在心底里痛骂着自己的愚蠢。自从接到童晓燕偷偷打来的那个提醒自己注意的电话后，她一直处宁紧张和不安之中。当近几日的风声传进耳鼓后，她面对这件时装更是坐卧不安了。偷偷处理、转移衣服几乎都是更愚蠢的做法。那么，究竟怎么办……正当她焦虑、惊恐万分地想着这些时，门铃骤响，将她猛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挂钟，慌慌张张将那套倒霉的时装胡乱塞进衣橱中了。
“谁呀？”她立在门旁，定定神，轻声发问。
无人回答，门铃续响了一遍。
她颤抖着拉开了门把手。门夕卜立着赵诗忠，那满脸的惊惶之态使伊娜如同掉进冰窟一般地又惊又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