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的列车又将余海带回了南湖。
当他随着拥挤的人流来郅车站广场,抬眼一看高悬站顶的自鸣钟,恰好是一点十分。他立即拿出对讲机,用隐语与刑侦大队值班室说了几句后,又赶忙登上了直往西郊的九路车。
这时恰值午休时刻,在起点站上车的乘客照例不多。余海替自己在最末排找了个座位,刚靠背坐下,便即刻合服进入一种半睡眠状态。
他太累了!
昨晚,经过整三个小时的运行,那趟直快将余海终于送到在破案中被他忽视了的江城。下车去候车室将凡能从江城路过南湖的各类车次仔细看过一遍后,出站再一看表,时间还只是凌晨四点多。他略一思忖,便索兴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日夜经营的小咖啡厅坐下,替自己要了啤酒、咖啡,另外又买来几小碟卤菜做宵夜。就这样,他边吃喝,边等着旭日的降临。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再也顾不上许多,马上随同首班交通车进了江城市文联所在地的大街。很快,便敲开了文联负责人的家门……
那天送行的工作人员及小车司机告诉余海,车票是他们替李健于行前先购好的。因路途较近,快车不售票,只好替他买了九点四十的慢车。可送行时因李健只随带了一只小公文包,他坚持不让热情好客的主人送至站台。于是,在检票口,人们便挥手告别了。
其实,这说明谁也没看见李健是上了九点西十那趟慢车!
可列车时间表上却有趣十点十分路过江城且又途经南湖的快车。那么,进站后的李健完全可以不上那九点四十的慢车,而等这趙快车到后,再登车补票。这很容易办到,何況他手头还有着出版社的记着证呢。
他没想到江城文联买不上快车票,他有约会,得抢时间赶回南湖。若按这种运行时间,李健回南湖的时间便提前了近两个小时!
那么,得重新考虑李健的被杀时间。
余海决定来次“实践”。于是,他从江城登上了十点十分在那儿路过而启动的快车。此刻,当他坐进这节停停开开的九路车内时,脑海中仍在反复思索着这一切。
随着车内人员的增多、减少,西郊总算到了。余海再一看表,在车上整整呆了三十五分钟。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李健在被杀的二十号那天,至少两点钟左右可从火车站到达西郊。
时间提前了,出版社被排除的所有对象又得重新囊括进来。半个钟头赶回出版社开会,在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理应绰绰有余。
侦破工作究竟是有了进展、还是倒退?本来被新发现弄得忧喜参半的余海此刻细一思忖,那忧喜参半的心情竟完全被某种沮丧和懊恼替代了。
他缓缓朝那株大桉树走去。远远响起了“突突”的摩托车声,余海举目一看,是小王载着曾法医赶来了。
“你老夫子可好,瞅冷子半晚跑外面去旅游,这大热天中午却将我们召到这儿来晒太阳。”小王一跳下车,便苦笑着揶揄余海。
余海却笑不起:“这下全砸锅啰,一切得重新开始。”他冷峻地说。
小王和曾法医全认真了:“什么?!又回到起点去?”
余海“嚓”地点燃支烟,硬邦邦说:“又得调整焦距,转回出版社去。”他将这一路的“实践”和推理向二人说了一遍。
小王气恼得在树上死命擂了一拳:“真他妈的倒霉,好不容易将目标缩小在几个人的范围当中。这下可好,仍扩大到出版社,一百多号人马,又得重新排队、了解……”
曾法医立即插言提醒小王:“还是回到魏社长交给咱们的那张会驾驶的人员名单上去排趴吧。走路,半个小时怎么也赶不上他僻的会议。”
小王却在鼻腔内低哼了一声,用脚尖猛在地上划了几个弧形,泼曾法医的冷水说:“我的法医先生,你说的倒轻巧,那名单上包括会骑自行车的人员在内,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呢。”
老曾立即安慰式地反驳小王:“可总比在全社范围内调査要强吧?!”
小王又另僻蹊径,提出新的质疑来万一作案者恰恰是在男外那群没有掌握交通工具的人员当中呢……”
曾法医连连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段路我试过。路线明摆在这儿嘛——你看,这儿乘交通车至南湖大桥的桥头下,车上需要二十分钟。然后只能步行,从大桥拐小巷走进出版社太门,这段路至少也要二十分钟。而他们会议室在七楼,没电梯。你想想,仅爬完这七层长梯恐怕还要七、八分钟呢。同时,”曾法医加重语气,扳着指头说下去。“这还不包括等车的时向。这条线:是十分钟一趟,一般的情况下决没有那么巧,一郅站就能上车……呵,对了,从这去站牌那儿还要走个四、五分钟吧?总之,你算时间,除非另有帮凶驾着车在这儿等着,否则便是飞毛腿,要不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作完案又赶上出版社晚会议。”
小王服气了,赞同地接言:“嗯,有道理。帮凶驾车等着?这太不可能!这么太的目标,万一有人发现什么,记下个车牌就完了。”
就在二人的这番对话当中,余海却陷在短暂的沉思之中。对那张名单,他已派人做过了解,除了几个家在外地的半边户和住单身宿舍的无人证明,外出的仅有三人,他们全有可靠的证明人。那无人证明的单身汉包括父母全外出旅游的赵诗忠在内,总共也不过七人。可这些人中,除赵诗忠外,几乎看不出与李健有任何瓜葛,有些人甚至没跟李健打过直接的交道。
而更重要的是:这当中没有女性!
其余的人员都无须置疑,发案时都在家午餐而后午睡,除他们的家人外,左邻右舍都提出了各种证明。由此看来,那名单意义不大。想到这些,他愈发沮丧而焦急。可就在这当儿,他突然冒出个新的念头:也许赵诗忠的“故事”会是一把解谜的钥匙,给整个侦破工作带意想不到的转机。突然间,他将希望寄托在皮小安的调查中了。一想到这些,他马上朝二人发问:“皮小安走了吗?”
小王即刻点头作答:“一早就去了长途汽车站,是我开摩托车送他走的。估计现在都快到K县喽。”
不明底细的老曾一旁惊讶插问:“去K县干什么?”
小王做了个鬼脸:“谁知咱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膏药呢:一大早就将自己的得力干将赶到乡下去……”
余海揿灭烟蒂抛在地上:“那几位侦控对象呢?有动静没有?”
小王朝火辣辣的太阳扫了眼,赴忙说:“我正要告诉你,昨晚赵诗忠从局里出去后又马上约伊娜去了街心花园……”
余海晴震了一下啊?”
小王继等说:“还有更想不到的呢!那位报案人汪蕾一直跟定伊娜……”
曾法医不等小王继续说下去,立即一旁建议道:“老站这毒日下干什么?!找个荫凉地方坐下说吧——”他看看余海,马上怔询他的意见。“还是去我岳父那店里坐坐吧,既清静,也可以喝点凉茶。”
无人表示异议,当三人进了那桥头小店时,曾法医的岳父正伏在柜台上打盹。店内静悄悄的,没有—个顾客。老头儿替他们端来一大缸凉茶,要他们照看一下,自己索性躲里间午睡去了。
风扇在头上悠悠地转着,几个人备自喝下一大杯凉茶后,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小王马上将昨晚赵诗忠和伊娜的对话以及汪蕾的一切全向队长作了详尽汇报。
“真不赖呀……”余海沉吟了半晌,突然赞许地说“画家和诗人的思维方式与我们合上拍了”
“他们对案情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曾法医也大表赞同。
“立即传讯汪蕾、魏明坤!”余海在片刻尚作出了重大决策。
“为什么传讯魏明坤?”小王闻言一惊,将刚斟满的大杯凉茶“咚”地放回桌上,溅得满桌子是水。“难遵你真认为是他们伙同作案?我认为魏明坤不太可能!”他不服气地提出反对意见。“从整个照相事件看来,他完全是被汪蕾在牵着鼻子走——当然以后去现场也是这样。假定其中一项他执意不去,那么整个案情也许不是这样……”
“你激动什么?!”余海瞪了小王一眼,提醒他。“我只是传讯,又没拘捕他们。”说完这些,他马上将昨晚在个体商店得来的情况向二人简单说了一遍。
“还有这样的细节……”小王嘀咕着与老曾交换了一下目光,即刻跃跃欲试地说。“走吧,现在就开始行动一一”
“别慌!”余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立即回局,先取二人的照片去请那家老板辨认一下。传错了部长家的宝贝公子,说不定我们的侦破工作又要横生许多波折……”
“他娘的!”小王嘀咕着骂了句粗话。
“我看对魏明坤的行动还是缓一步再说吧。”曾法医在一旁谨慎建议,“打探紫衣不成其为理由,他可以说他们偏爱紫色。丁芳不就去了吗?这个细节对我们固然极端重要,而作为公开传讯他們的理由,恐怕不太慎重……”
毕竟是老刑警,他的话给余海敲了一记无形的警钟。破案工作看不到明显进展,几乎老在原地绕着圈子。是在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尴尬局面下犯了急躁病。还是自己钻进死角中了?余海感激地看了老曾一跟,马上更正自己的行动方案:“好吧,我马上回局取照片査证。你们带几组人马分头行动,一组执汪蕾报案时的录音磁带分别让出版社总机、伊娜等人鉴定声音;另一组去出版社査阋几份工祚人员档案。”说完,他看定二人,轻声补充,“今晚单独传讯汪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