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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篝火

书名:冯知明作品集—鸟有九灵 作者:冯知明 更新时间:2015-11-29 16:48 字数:7489

原野上,我和朋友·金好不容易燃起一堆篝火。我看着他黑乎乎的面容,额头上的头发被窜起的火苗扫得枯焦,淡淡的有些臭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显然和他一样,他比划我的脸,怪笑连连。原野的笑声,就像在平静的水塘投下一块巨石,那水波纹打出去好远好远。我说:“受罪了吧,这可是你提议的,怨不得别人。”这堆篝火,是我们此行第二天的篝火,只有我们两人,在这空旷的原野上。

还是在昨天下午,没有阳光的天空有些昏暗,四周薄雾飘渺。朋友们约好了去森林公园,却像有意约好了要拖延时间,直到下午5点左右才成行。进入森林管理区,管理员劝告我们,已经晚了,今天最好别来了,篝火也不太好烧了。朋友中的俊友忙塞给管理员一点辛苦费,对他打趣道:“到森林公园如果没有篝火相伴,那等于白来;如果不是晚上的篝火,什么感觉也不会有。”管理员只好说:“快点呀,我一会儿要催的。”

朋友们掏出一些用于烧烤的食品。篝火在管理员的帮助下烧燃。人人的脸膛上闪耀着火光。森林里静悄悄的,有微风阵阵袭来,把篝火扯乎得一阵起伏。朋友中有人感叹:“一个静夜,一堆篝火,唱着一首忧郁的歌,这是一个可以宣泄忧郁的夜晚,谁想哭请报上名来。”于是,他唱起了十分忧郁的歌。在场的人跟着合唱,声音低婉哀伤,缠绵得如泣如诉……我终有些触动。两行热泪正要顺颊而下时,管理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你们还是要快点呀,我会扣奖金的哩。”整个场景就此被消解了,我的泪水很快缩了回去。

在场的人十分扫兴,却又无可奈何。篝火四周有些静,大家显然不知怎么往下表达。朋友·金说:“如果在乡下的原野上,静静地守着一堆篝火,夜深人静,那才叫美哩。这里人工做作的太多了,有些假。”朋友们纷纷看我,你想不想回老家去?听了这句话,眼前突然一亮,心灵突然一震,但随即黯淡下来:“我都十几年没回去了,那里连个直系亲属都没有,还不知到什么地方落脚哩。”朋友中的俊友哈哈一笑:“你真惨,连故乡也丢了吗?”我不由得一阵苦笑。朋友·金说:“不会,故乡是丢不掉的。到原野上去,燃起一堆篝火,故乡便在篝火里。”他说得有些快,所以有些结巴,大家赞同了,朋友中的俊友说:“人有种精神的回归,特别是在自己不顺的时候,想起血地很自然,好像那里最安全,最可以安妥自己飘泊的灵魂。”

管理员又来催了两次,他的声音把森林中还残留的一丁点虚幻氛围撕得粉碎。

我想回老家看看。朋友们完成任务似地松了口气。


故乡离我居住的城市并不远,开小车只需3个多小时。说回去,其实也很简单,朋友·金开着一辆墨绿色的三星车一同前往。他在前面开着车,脸上露出十分欣慰的笑,他感到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很开心。车途经县城不久,离故乡越走越近了,我用手指指点点,告诉他过去是怎么回事,远古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从远古来看,我的故乡正处在云梦泽的中心啊!而现在连湖的影子也不见了。还好,有些湖的线索,这里的村子都会叫什么湾什么坡什么台,比如姓陈湾、高坡湾、五凤台等等。朋友·金从容地点点头,吹着口哨,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他当然不会在意这片土地上的什么记忆,他只在乎自己的朋友是否转换一个环境而变得开朗些。不管他在意与否,我都很感动,我也不过向他倾诉而已。经过两个小集镇,故乡眨眼就到了。从公路边到我们的湾台还有近两里路,是条笔直的土路,通向湾台的村口。修这条路的时候,我还很小,它完全照着电影《青松岭》里“金光大道”的样子修建的,笔直,两旁栽着杨树,那些树转眼间遮天蔽日,我曾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比赛过长跑。我在回村口的公路边让朋友停了车。这里曾是一个制高点,可以对整座湾台一览无余。过去在这里看湾台,只能看到又浓又密的树林,村前村后的树林把房屋包裹得严严实实,现在依然能透出这个湾台特有的气息来,比如乡村的吆喝声、犬吠声和鸡鸣声。

站在路旁贪婪地看着生养我的地方,第一眼望去就很诧异,那个好看的鲫鱼背的湾台,已消失了密密麻麻的树林,最多有几株不能成器的歪脖子树,散漫在湾台的四周。过去挺紧凑的房子,变得七零八落,房子失去了排列走向,留下了许多缺口,如老人一口所剩无几的黄牙。许多人搬离了这个地方?我对自己说,这里是可以听得见我们湾台里的声音的呀!为什么变得如此寂静?一种忧愁袭上了我的心头。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曾陆续听到关于故乡的消息,说年轻人出去打工去了,挣到钱的人搬到小镇上居住,湾台慢慢地破败了。而打工的人多在省城的车站附近谋生活,说车站是人人都想吃的一块肥膘肉,在那附近租间房子,女的出去拉客,男的在家带孩子、做饭,管他什么脸面不脸面,只要把生活过得滋润就行。这种变化还是让我吃不住,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收回目光,看看脚下那条通往村口的土路,过去栽的那些高大的杨树,找不到一棵了。现在这条路有的地段栽上了水杉,有的地段插上了柳条,路被分而治之,有点责任到人的意思。尽管这样,那些栽在土路上的树,成活率极低,大多是些枯死的树桩,这条土路没有谁去平整过,变得坑坑洼洼高高低低很是不平。我叹了口气,对朋友说,我们走吧。车行在这条土路上颠簸得厉害,我一直注意路旁是否有行人,走到村头也不见熟人出现,我的心阵阵缩紧。朋友·金看我面容严肃,也默不做声了,他怀疑起自己的建议是否正确。我很想把车停在我过去住过的老屋旁,找了半天,还是很模糊,只好随便停在空地上。

我带着朋友从村头往村子里转去。路过了十几间屋子,看到一些鸡在地上跑,几个肮脏的小孩在玩泥巴,只能听到猪的哼哼声。房屋的门大都紧闭着,有的还上了锁。湾台前面的几口水塘,干涸地失去了水塘的迹象,成一块洼地。而水塘旁有几株传说可以歇凤凰的梧桐树,成了我零星的记忆。湾前还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河,每到夏天,和小伙伴们在小河里游来游去,曾有一位少年的朋友淹死在这条小河里,而现在这河堤不见了踪影。我慢慢地走着,真不知道向朋友·金说些什么。这时,一阵噼啪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好像有人在打麻将。我朝那边一指,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湾台中有个小卖店,店里放了两张桌子,一群老人围在一张上打麻将,另一张则是群半大的孩子。我看了看随便排列在条桌上的食品,它不仅是劣质的水货,而且怕有些年月了吧。这时才知道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忙将手伸向口袋,朋友碰了碰我,向我手中塞过来一包香烟,他早已准备好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子见陌生人来,惶惑地望着我们,嘴里叫道:“干部来了哦!”另一桌上的老人麻木不仁地转过头,有个缺了上下门牙的人用含糊的语言愤怒地说:“干部来了又怎么着?我们受穷还是受穷!”屋子有些暗,我很想辨认这些老人是否有我熟悉的,睁大眼睛看了半天,记忆还是很模糊。本想告诉他们我是谁,却到临时又犹豫了。忙掏出烟分给他们一人一支,包括那些半大的孩子同样兴奋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烟,马上点燃,抽得有滋有味。别过他们和朋友·金在湾台中走了一遍。我们很快从村头走到村尾,依然了无声息。回到车上,半晌难以缓过气。这种苦涩的心情,太难以形容了。朋友·金小心地问,有点怕犯错误的谨慎:“我们返回城里去吗?”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里,身体像被抽了筋似地软弱无力,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不让朋友·金的好心付之东流,只好对他说,我们到野地里走走好吗?找一块草地,晒晒太阳,吃点东西。朋友·金一听,马上行动起来,打开车后盖。他准备的东西真是不少,好像我们要在这里安营扎寨,白酒啤酒、德式火腿肠、面包、烤肉,还有两只烧鸡,一古脑地装进双肩包里。

出了村口向南边走去,不多远就是记忆中的一个小禾场,用于摊晒稻谷和打稻子。尽管这里早已不是先前的模样,但我依稀记起了什么,忍不住嘿嘿发笑。见朋友诧异地看我,告诉他说,这里是我的初吻之地,曾和一个小女孩打猪草来这里,爬草垛上玩耍,看到湾台里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亲嘴,没有惊动他们,偷偷溜下来后,小女孩反复问我,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只好煞有介事地说,肯定很甜吧,不然不会亲那么长时间的。小女孩听后恳求和我一块儿“甜一下”。

从小禾场往开处走进野地,秋风拂面,阳光温和地照在我们身上,那种忧伤的情绪慢慢地隐退了。我和朋友·金漫无边际地在田野上散步,行走在一种久违的空旷里,视野陡然开阔,心胸也开阔多了。朋友·金吹起《喀秋莎》的曲调来。再往前行,看到了几口鱼塘,时近深秋,鱼塘的水已见底,有些小鱼游来游去。这显然是人家的承包鱼塘,在鱼塘旁有间小小的渔屋,三面草墙,屋顶用茅草搭盖,没有门,渔屋里有个简易的土炕,上面铺着稻草。我和朋友交换眼色,歇在渔屋前的空地上。朋友·金从屋里搬出一些稻草,把它铺开,上面摊上塑料薄膜,把双肩包里的东西放上去。我们盘腿打坐,吃了起来。我还对朋友·金说,嗨,我们在这个渔屋里过一夜怎么样?他听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随口答道,这不是我在森林公园里建议的吗?过就过呗,难道还怕遇到鬼?我们多少还是为这个决定而感到刺激。这半天容易打发多了,到处找一些树枝枯桩。广袤的田野上,时间显得十分松懈,只是看到天边的太阳慢慢向西天滑落而去,时间就在这种悠然自得中消逝了。因为劳作,我们的精神好了起来,脸色红润了,一反在城里病恹恹的样子,浑身上下拧成一股劲。

夜幕慢慢降临,田野上笼罩着一层轻纱似的雾霭,田埂上枯黄的小草,田地里留下的谷桩,在秋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侧耳聆听四周,附近一带的湾台隐隐约约地汇集着各种各样的叫声。我的身体里涌起了冲动,好像找到了久违的乡村情调。正沉浸在此情此景的时候,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了这傍晚的宁静。诧异地环顾四周,朋友·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声猫叫,他说,是野猫吗?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过了会,居然从东边发出了几声“啾啾”似鸟非鸟的叫声。记得下午捡树枝时,知道那里是个坟场,这怪怪的“啾啾”声不由得使我们两人对望一眼。

我们开始费力地制作篝火,先把稻草放到底层,然后放上一些细小的枯枝,最高层架上树枝和树桩。不管怎么说,这个夜晚会很漫长。检查一下食品,还有一瓶高度的枝江大曲没有开封,这足以让我们熬过黯然的长夜。因为缺乏经验,生了两个多小时,还用坏了一只打火机,粗粗的树桩才得以燃烧。朋友·金剪开一只装有烧鸡的塑料袋,把烧鸡插上一根树枝,在篝火里煞有介事地烧烤起来,还故作幽默地说,啊,我们开始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我看看那塑料袋里拿出来的烧鸡被烤得油水汪汪,忍俊不禁呵呵直笑,这也能算茹毛饮血?朋友·金不以为然地说,想像啊,想像!现实这么贫乏,难道不能加点想像吗?我有点惭愧,的确如此,人活得不能太实在。

夜因此深了下来。深远的天幕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星星,这个夜晚没有月色,我有些遗憾地想,哪怕一勾上弦月或一弯下弦月也好。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种月色,会给空旷的大地多几分惨然,会让我们身心悲凉。我从篝火边站起来,走进暗夜中,眼睛不一会适应了黑夜,发现这深秋的夜黑得并不深沉,暗夜里还浮游着丝丝缕缕乳白色的雾状的东西,这样的夜有似梦非梦之感。这时一阵疾跑声由远而近,来到我的脚下,骤然消失。这块土地上还有什么野兔吗?我无不疑惑地想。朋友·金叫我一声,回来呀!后面顺着这个“回来”,便唱起歌。歌声在广袤的旷野里回荡着,多了几分苍凉之气。我有些感动,与他合唱。我们一高一低此起彼伏地唱着,接着,我唱了一首小时候唱的歌:姆妈/狼叼走了你的宝宝/你的宝宝变成了一条老狼儿/它有一天想起了姆妈/回来找你的时候/你老得牙齿掉光了/你的腿走不动路了/你也不中用了/你的狼宝宝对你说/你日里盼夜里盼的狼儿回来了/它瘸了一条腿/它瞎了一只眼/它的尾巴也给猎人的狗咬掉了/它的肚子还饿着哩/姆妈呀/你活着也是受罪/还是让我吃了你吧。记得小的时候,每当挨母亲揍过屁股后,和小朋友扯着嗓子唱着这首似儿歌非儿歌的东西。不知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它,我扯着嗓子嚎叫的时候,朋友·金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等我唱完,已是泪流满面。

在这寂静而又空旷的原野上,守着一堆篝火,无拘无束地唱,一人一口酒地喝,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我们像两个疯子一样,有时候甚至莫名其妙地仰天长笑。一瓶枝江大曲不知不觉喝到了三分之二,大大超过了平时的酒量。

有个影子一飘,便定定地站在我面前,他对我说:“狗儿,我真的等到你了?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没错!我知道你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揉了揉有些朦胧的双眼,跳将起来,抓住他有些轻飘飘的肩膀,大叫一声:“小山子,是你呀!”然后对我的朋友说:“这是我幼年时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然后又对小山子说:“这是我城里的好朋友·金。”小山子听了我的话,有些哽咽地说:“你还是这样看的吗?你真是这样看的吗?”我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忙向朋友·金介绍起小山子来,小山子的确是我少年时最要好的朋友,记得如果他们家烧了好菜,他会私藏一块两块放到碗底,偷偷地给我。如果他受了欺负,我们两个会联手出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脸笑,好像是一种永远打不开的笑,如果人家可以笑出三个波纹来,他最多只能笑出一个半来,永远带着有些生涩有些腼腆的笑,就是现在,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副笑对着我。我忙指指他的笑对朋友·金说,你看看,他的笑好奇怪哟!朋友·金忙去看他,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认真而又有些固执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那个装毛主席像章的盒子,真的不是我拿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相信我这句话。”我仰天大笑,回荡在寂寥的夜空中,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可是有点拍到空气中的感觉。我大声说:“你真是饿狗子记得千年食啊!我早就忘了这件事,当然也不会怀疑是你拿的喏!”小山子如释重负地说:“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不等我回答,朋友·金好奇地插嘴问道:“什么毛主席像章?”

“唉呀!其实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难得小山子记得这件事。”我告诉朋友·金说,小的时候,我积攒了很多毛主席像章,把它装在一个铁皮的罐头盒里,然后用锤子把盒盖砸得紧紧的,我伙同小山子埋在我们家的屋檐下,两人发了许多毒誓,计划在二十岁的时候把它取出来。农村的小孩发毒誓很有意思的,一边自己骂着自以为最歹毒的话,一边用小手在空中划着圆圈,表示是算数的。我们发了很久的毒誓,有意忘记了这个埋毛主席像章盒子的事情。哪知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某个时候,我和小山子路过那个埋毛主席像章的屋檐,正好有一只母猪在拱那里的地面,而藏有毛主席像章的盒子没有了。我当时气得一甩手,毫不犹豫地指责小山子偷偷地把那个盒子挖走了。我感到受了欺骗,再也不想理他了。为了和我交往下去,他求过跟我要好的小朋友,也变着法子给我一些好吃的东西,甚至偷偷地放在我的书包里。我不知道那时怎么会那么倔,居然把东西当着他的面扔掉。他被气哭了几次,还通过他的父母来让我父母做我的工作,尽管我有些缓和,但我们都以为再这样交往下去没有多大意思,于是渐渐淡漠了。

现在说起这件事来,的确很好玩的,但是少年时代的友情,必须纯洁无瑕,不能有半点阴影。小山子旧话重提,使我非常感动:“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这件小事你依然装在心上。”小山子重复地对我澄清说:“那个盒子我的确没有碰。”我感叹万端地说:“我绝对相信你的话!”小山子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这是我最大的一个愿,今天终于了了!”我一把拽住小山子,一把拽住朋友·金,说:“我们喝酒,我们喝酒吧!我今天真的很幸福,有两个很好的朋友陪着我,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斜靠在篝火旁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渔屋前弄得一片狼籍,篝火还有些余温未烬,我们脸上皴得发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突然一激灵,忙问朋友说:“昨天有个叫小山子的人来过吗?”朋友·金说:“是啊!”我们一起喝酒,他的笑怪怪的。“他来干嘛?”我说。朋友·金看着我一脸紧张的样子,有些不解地告诉我:“他就是来告诉你他没有拿那个装毛主席像章的盒子呀!”

我大叫一声,说:“他妈的,他妈的!真是不可思议呀!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一个鬼呀!”

我告诉朋友·金,也是在那个我们绝交的夏天,暴雨下个不停,湾台西头有一座独木桥,是通往我们小学的必经之路。小山子那天不知为什么上学迟到了,独自一人走上了那个湿漉漉的独木桥,脚下一滑,跌进了浑浊的河水里。到了傍晚,人们才发现没有他的踪迹。在下河里两里多路处找到了他灌满泥水的尸体,他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书包,生怕它丢失了一样,也许是过于惊恐,大睁着眼睛。得到这一噩耗,我冲过去看他了,只看了一眼,就昏倒过去。发烧了三天,母亲为他烧了一些纸钱,我的病才渐渐好了。

我不禁感叹起来,他做鬼已近30年,还一直惦记着那个装毛主席像章的盒子。这件事对我来说,好像没有办法进行思考。

朋友·金默默地收拾完东西,他也没有办法对此事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有些发呆的我,轻轻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我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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