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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府有江湖 第十二章 姬从良
书名：阎罗当道 作者：淬灭 更新时间：2017-01-05 18:53 字数：3363
浊酒浑黄，尚残留着一些谷物余渣，入口醇香绕齿，微辣、微苦、微甘，温热细流直贯脾胃，令人神清气爽。果真只有酒才是这世上的好东西，一碗下肚，烦扰全消。
“好酒。”钟离端起海碗一饮而尽，忍不住再次称赞。这农家浊酒虽比不得城中那些上等好酒，但也算得上深山佳酿，别有一番滋味。旁边的黑驴子喝得更猛，大气不喘，一口就干掉了大半坛子，脑袋都快掉进坛子里了。
钟离大呼过瘾，再次满上，自言自语道：“宝剑以配英雄，浊酒以待俗客，果真贴切得很。”
“一醉解千愁，千醉徒生不解愁。”那人端起酒来细酌慢尝，语气中带着一丝浅浅惆怅。
他抬眼一望，目光正好与钟离相触，端起酒碗遥遥一敬。
对于一个陌生强者的示好，钟离可不敢怠慢，急忙抓起酒回应。
九幽“咕噜咕噜”的大口灌着酒，两条前腿紧紧抱着酒坛，生怕被人夺走，圆滚滚的肚子眼看着又鼓胀了一圈。钟离拍了拍它的脑袋，想让它歇口气。不料贪杯的驴子却是喷了几个响鼻，让他一边凉快去，继续敞开肚皮喝。
周围的客人都被这顽皮的黑驴子逗得哈哈大笑。
钟离一脸郁闷之时，酒铺里又来了两个客人，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双桂兄弟也是这小酒铺的常客了，仗着灵修三重天修为，时不时来“照顾”一下生意，顺便蹭蹭酒喝，至于付账这种“良民”才会干的事，他们当然是不会做的啦。
毕竟，这年头恶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出来混，难免要干点恶事。
“哪里来的放驴娃，滚开，别挡着桂爷喝酒。”把大砍刀往桌上一搁，双桂兄弟就霸上了钟离的桌子，抓过桌上的酒坛就开喝。
话说，欺负人也是要动脑子的，首先就得挑个软柿子。满铺子就钟离和火袍男子单人单桌， 钟离又是个瘦弱的毛头小子，一看就没什么能耐，不欺负他，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钟离面色冰冷，端起已被二人弄撒大半的浊酒悠闲的喝着，身子纹丝不动，没有一点退意。
店小二早就看见这两个恶棍，躲在里面磨蹭半天，终于还是屁颠颠跑了出来，吆喝道：“原来是大桂、二桂两位爷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二位吹到我们这儿来了。”
“少废话，快点上酒。”二桂扔掉喝光的酒坛，一脚踩着木凳，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扯着钟离的衣服，“小子，还不滚蛋，这桌我兄弟占了。”
双桂兄弟还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嚣张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鸦雀无声，酒铺里原本说说笑笑的人也没了声响，大家都默默注视这张桌子，脸上没有同情，倒是有几分期待。在这个世界里，任何角落都有一种人的存在，那就是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才是他们的生活乐趣。
九幽也探出脑袋，对着二人挤眉弄眼，口中“哼唧哼唧”，愤怒不已，可一条腿还紧紧搭在酒坛上死不松开。
钟离偏了偏头，努力远离这两张唾沫横飞的臭嘴，冷冷道：“你们两个蠢蛋，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再嚣张一点？还是头一次有人提这种要求，这小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双桂兄弟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能自控，大桂抹了抹嘴角的酒水，狂笑道：“我们兄弟生得笨，什么事都不会干，唯独······只会欺负人。”
二桂在一旁附和道：“欺负人乃是快乐之本。”他说着，还一脚踢在九幽的背脊上。
九幽哪管他，皮糙肉厚，背上的脚除了稍微臭了点，不能造成一点实际伤害，它还一心一意地护着心爱的宝贝酒坛。
九幽没事，可钟离已经怒了，瘦弱的身躯涌出强大的气势，眼中精芒晃过，不能直视，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双桂兄弟吓了大跳，暗道不妙，软柿子突然就变成硬骨头。
“抄家伙。”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大桂伸手往桌上一抓，空空如也，毛都没有，大砍刀早就不知去向。二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尽是慌乱与惊惧。
曲掌成爪，快、准、狠，不留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这便是对付敌人的手段。
“砰呲！”木屑飞迸，酒桌应声破裂倒塌，双桂兄弟砸在破木堆里抽搐翻滚，哀嚎四起，手臂骨骼均被打断，蹬着双腿往后蹭，挣扎着远离钟离。
钟离脸色如霜，左手挽起大砍刀，右手连劈，坚硬锋利的刀身瞬间崩断成l两段。双桂兄弟一如惊弓之鸟，面如死灰，眼神都布满了恐惧，忍着疼痛不敢吭声。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铜壶里煮沸的酒水“咕噜”声，观望之人都已埋下头去。
钟离看着两个哆哆嗦嗦的家伙，灿烂一笑，戏谑道：“爽快，揍人的滋味儿还真不错，亏你们想得出来，欺负人乃快乐之本。”他走到近前，拍着双桂兄弟委屈的脸蛋儿，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双桂兄弟可真是委屈的快哭了，要知道你这么厉害，被驴踢了也不敢惹你啊。二人苦苦哀求道：“大爷饶命啊。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当我们是个屁，放了舒坦些。”
钟离才懒得和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计较，一人屁股上踢了一脚，不耐烦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耍横，滚得远远的，以后老子见一次打一次，快乐死你们。”
双桂兄弟如蒙大赦，挣扎起来，屁滚尿流的逃了。
“好！好！好！”久坐一旁的红袍男子拍掌连叫三声，欣赏之色溢于言表，重新在桌上倒满一碗浊酒，“小兄弟可否共饮一杯？”
钟离环视一周，自己的桌子七零八碎，九幽早就转移阵地，陶醉于酒香，恐怕在开打之前便已溜走，一门心思护着酒坛，可没空理睬他。
钟离平息拂袖，恭恭敬敬地坐到桌前，端起酒碗，道：“让您见笑。”
红袍男子道：“灵修五重天，如此年纪，难得难得啊。”他端起酒碗，轻轻一碰。
一道火热的真气顺着酒碗流过，汇入手臂，疏通经络，原本沸腾的真气，都平息下去，安安稳稳回到丹田之中。
钟离一愕，他日前借着上次服下封道然赠与丹药的残余药力突破修为，根基未稳，适才动手激发真气，久久难以平复。此人以真气引导，助他调息运功，固本化气，送了他一个大便宜。
“还不快喝，酒都要凉了。”那人提醒道，钟离才回过神来，尴尬饮罢。
突然，远处飘来一道的笑声，正是跑得没影儿的双桂兄弟在叫嚷。
“小子，有种你就等着，桂爷一定会回来剁了你。”声音嚣张里又藏着些怯弱，想必是有些心虚。
这算什么？所有地痞无赖的战败通告。钟离一愣，不知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无奈叹道：“狗改不了吃屎。”
他平生最恨就是欺压弱小的人，收拾了双桂兄弟，心情大好，又得高人相助，酒意高涨，抓起酒碗诚恳道：“多谢先生相助。”
火袍男子也没有摆任何架子，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姬从良，可不敢当什么先生。”
钟离喃喃道：“姬从良，姬从良，妓从良······”心中会意，登时笑出声来，原本到了嘴边的客套话“好名字”也咽了下去，如此称赞岂不是故意去耻笑人家。
姬从良脸面也有些挂不住，这名字被人嘲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尴尬叹道：“名字是我爹取的，我也没办法啊。”
“姬兄过虑了，姬姓乃古时一大姓，名门望族，源远流长，非我等可比。”
“小兄弟聪慧机智，姬某当饮一杯。”
两人相饮甚欢，钟离也报上了名号，数碗之后，都打开了话匣，天南地北的聊开了。
渐渐地钟离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再那么拘谨，道：“今日能与姬兄结识，是我的荣幸啊。”
姬从良淡笑道：“哪里的话，钟兄弟仪貌不凡，似潜渊蛟龙，并非池中之物，连坐骑黑驴也是黑虬神品，他日定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姬某有心相交，你切莫妄自菲薄。”
他言辞恳切，语气中不掩称赞之意，好似本就诉说着事实，没有丝毫浮夸做作，只是话间看向九幽之际，眼中异彩闪动。
钟离也是性情中人，开玩笑道：“姬兄能说会道，居然还懂观面相卜前程，莫非是个算命先生。”
“命也，天定。我岂敢诡测，只是诉说实情罢了。”姬从良笑道。
天高气朗，云淡风轻，小小的道边酒铺，沸声滚滚，醇香浓浓。日影渐斜，铺中酒客来去，已无几多。两人推杯换盏，对饮相交，高谈阔论，上至地府之治理，下至百姓衣食，天南地北，往往都能不谋而合，越说越是投机。
钟离满怀侠义壮志，谈吐激昂，姬从良见多识广，老成事故，无论什么话题，总能点破其中道理，每每分析论策都使钟离受益良多。
几坛好酒下肚，两人谈笑风生，敞开心扉抒情感概，志同道合，彼此亲切熟稔，竟不像相谈半响，倒似知交多年的老友。
时近黄昏，姬从良忍不住言道：“你我无意邂逅，却一见如故，良交益友本不愿割舍。只是舍妹离家出走数月未归，音信全无，我心系她安危，南下寻觅，不能久留，就此别过。”
钟离道：“舍妹安危为先，姬兄自当先行。”
姬从良面带愧色，抱拳道：“钟兄弟一路小心，若在乌魂岗遇上危险，尽管传信于我。后会有期。”
他拍了拍钟离的肩膀，拂袖转身往道路一头行去，趁着无人注意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红芒消失在天际。
天下之大，不知再次相遇又是何年何月，惋惜之意油然而起，只是那空旷的天际却让钟离目眩神迷。
御风飞行，来去千里，仙位之境。钟离紧紧攥着拳头心绪难平，这等驰骋天宇自由自在才是他的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