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事物,是洁白而刺眼的天花板。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上,很大很大的风将淡绿色窗帘掀得老高,阳光随着窗帘抖动的缝隙间艰难延伸,照亮了房间。
她侧过头,目光在整个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逡巡,脑袋里一片轰然作响的空白。
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这问题的答案。
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她张了张嘴,发现要发出声音是如此困难。“啊……”她再次试着张了张口,睁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然后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调。
喉咙肿痛,但是声带看来很正常,能够准确发音。
“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她感到有趣,忽视那股刺痛,不断尝试。
“啊……我……”语言开始出来了,她摸了摸唇角惊讶于发出这沙哑声音的嘴巴。
“我……啊……我在……”房间里回响着这个虚弱万分而平淡无奇的残音,一次又一次,直到房门被人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她却没有马上去看,将脑袋费力地缩进被子里,反射着微光的眸子被垂下的眼帘遮挡。
本能在说,嗯,保持睡着的状态比较好。
“白纯清,你好点儿了吗?”进门的那人这样问道,那是一个普通的带着冷色调并不亲昵柔和的女声,那人渐渐走进,走到了床铺旁边,注视着她。
原来,我是叫白纯清吗?
她这样想着,终于迫不及待地将头探出一些并睁开双眼向着那人看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面容冰冷的女人的脸,虽然年轻神情却不温柔,皱着眉头,带着一种生硬的疏离。
“嗯,好……好点了。”她有些疑惑自己的身份,只是点点头,有些小心地从头到脚打量那人,脑袋里忽然有了更多不解的谜团。
年轻的女人,不亲密熟稔,却认识自己,至少表面的言语是在关心自己。
她是谁?与自己什么关系?
亲人?朋友?
白纯清将这些浅薄的假想一一推翻,那人表现出的感情并不深刻,这是显而易见的。
“真是的,大半夜的跑出去淋什么雨?这下感冒了吧?”那人似被她沙哑微弱至极的嗓音吓了一跳,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边为她掩实被角一边嘟嘟囔囔地责备。意外不严苛的语气不高的声调,显然是在顾忌她这个生病的人。
但同样,她闪烁的目光却表达出另一种意思。像是好奇又似怜悯,欲言又止的感觉。
“嗯,抱歉!”与自己关系一般的好人,这是白纯清根据这个这个陌生女人的表现而定下的结论。“是昨夜下的雨么?”她想弄清楚与自己相关的更多的情况。
“是啊,你脑子难道烧糊涂了?”那女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哦,还是有点烫,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一下。”
“嗯,好……”那女人似乎是个急脾气,丢下这句话还真的就径直走向房门拉开门走出去了。
门关上的声响落下的那一刻,白纯清骤然睁大了眼睛,手肘撑着床铺坐起身来,大脑因为突然动作而导致的眩晕而让她的思考越发艰难,但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努力在刚才得到的点点细节中找寻答案。
昨夜,下雨了,而她是因为跑去淋雨然后感冒病倒,然后失忆了么?
“啊……啊,我,我是……”她习惯性地重新开始刚才的“发声练习游戏”,好几次过后才总算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白纯清,是的,我,这个存在,名为白纯清。
但是,现在是一片空白。
是的,一片空白。
昨夜下雨了,白纯清淋了雨,发烧了。或许烧得太厉害,连过去的记忆全都烧掉了。
嗯,这么想想,感觉不太可信呢。
她摇摇头,将这个夸张的推论丢到一边,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1.5米宽的大木床,中间隔着过道,床尾分别放着衣柜,木制的双开门的衣柜。另一边就是卫生间了。
床、衣柜、窗户、窗帘、拖鞋、天花板,这些名词在她脑海里显得毫不突兀,与之相对的物体的功用也十分明确,这样看来,她并不缺乏生活的常识。
真有趣,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称谓,恰如其分的遵循着自己的规则。
棉质的床单十分柔软,她有些痴迷的抚摸了一会儿,这才下了床。
第一件事情,确定自己的身份。
虽然被人称为“白纯清”,但还需要重新确定。她需要更多的信息,以此为基本来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学生证、身份证、书本、作业本、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完全确定了,名字的确是叫白纯清,大二学生,遗憾的是,她完全想不起来手机的密码,当然也包括QQ账号的密码。
看不到手机里的通讯录了,也看不到QQ上的好友列表,只能等其他人主动来找她了吧?
面对绝对不会说谎的镜子的时候,她也理所当然地对着那张带着病容的脸感到非常陌生。这太奇怪了,这张脸所代表的人是自己,这就和自己的名字叫白纯清一样的奇怪。“我的名字明明就是……才对。”
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的名字,原本该是……什么来着?
一切都模糊不清,但又十分有趣。用肿痛的喉咙发声十分有趣,风很有趣,阳光很有趣,就连刚才那个女生也很有趣。至于没有记忆的那点不便利,慢慢适应就好了。
毕竟,这样如同推理游戏的生活也是十分有趣的啊!
牙膏牙刷不知道谁是谁的,她在水龙头下含了口清水漱了漱口,用不知道是谁的洗脸帕洗了脸,这才开始梳理那头比较乱的头发。
因为实在很麻烦,她就没有把头发用发圈束上,拉开窗帘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这才走到了衣柜那里,开始挑选要穿的衣服。
这是女人的衣柜,打开衣柜看到那整齐挂着的一溜儿裙子,她这才有了清晰的认知。于是顺理成章的发觉,啊,原来自己是女人啊。
一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性别的超级的别扭感,有点有趣,但很难为情。她尝试着,手忙脚乱地试穿了一下裙子,感觉大腿凉飕飕的,实在接受不了,这才脱下裙子,从衣柜里翻找出一条牛仔短裤,搭配一件清凉的白色纯棉T恤。
出行的装备还差手机和钱包就完备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头晕晕的,脚踩在地上有种晃悠悠的不切实的感觉,她笑了,又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翘起的唇角。
啊,原来这就是“笑”啊。唇角不自觉的上翘起来,心跳也显得轻盈了几分。
虽然身体状况不适合出行,但她实在太急切了。急切地想走出房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同时,更重要的事情,她需要更多关于“白纯清”的信息。
找到一个朋友,如果判断可信的话,就告诉她自己失忆的这件事情,然后看看她有趣的反应吧,然后的然后再看看接下来如何行动。
如果会对生活造成不便的话,或许可以去医院找个医生看看,再不成,或许可以请假回家,看看父母的意见。
朋友与家人吗?
那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呢。
她有些迫不及待,但出了门并关上门,这才有些傻眼。糟糕了,忘记带寝室的钥匙了。她应该再谨慎一点,确认了寝室的钥匙再拿着钥匙出门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回来的时候再看吧,说不定另一个女生那时已经在寝室里面了。
嗯,不过一定要记得寝室的房门号是多少。
刚刚因为大意犯了个错的她,这下定了定心神,将房门号牢牢记住了——413。
啧,真是不吉利。
四楼13号?
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更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走着一边脑袋里不断想着要是遇到有人给自己打招呼的情况该怎么办,回答:“哟,你好!”“哟,天气真好啊!”“哟,吃了没?”这类的话应该是没问题吧。像“哟,不好意思,我失忆了,你是谁?”这种话直接说肯定不行。
要是不那么熟的人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傻瓜的吧?
嗯,要是朋友就还好,实在不相信可以说是玩笑。失忆什么的简直不合常理,又不是言情小说。
头晕晕的,下楼梯也像是在转圈一样,感觉有点想吐。
忍着不适,很快就看到了大楼的出口。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对她打招呼,但她的的确确感觉到了注视自己的视线。
那种视线给人的感觉十分明确,有点讥讽有点幸灾乐祸。
难道,是她太过敏锐了吗?
难道自己以前是一个人际关系超级差的大学生?或者是一个行事多有不当的不良少年?哦不,少女。
水泥地面有些潮湿,低洼处甚至带着积水,积水倒映着清澈的蓝天白云,世界崭新一片,阳光尽管十分刺眼但却不那么炙热反而让人感到有些温暖。
看来昨晚的确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去淋雨呢?白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