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经过昨晚一夜的缱绻、狂烈,夫妻间的感情又深了许多。今天九点起床,林勇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盥洗间替妻子放好热水,让她美美地洗个泡泡浴。然后,他又打电话让附近熟悉的酒楼送来几样精美的早茶点心,便专心等着和爱妻共进早餐。
昨晚,他领略了一位温柔少妇的美,比起充满野性的左丽来,似乎更是一番享受。
他在心底里发誓,要替肖兰找到杀父杀母毁家的仇敌,让她从此驱尽心中的阴霾。
他相信自己的财力,他认为在经济社会中,没有有钱办不到的事。所以,当二人在那漂亮的家中小餐厅边喝早茶、边吃点心时,林勇再次安慰肖兰说:
“兰兰,你放心,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这深仇大恨我一定要报。”他轻抚着妻子的秀发说,“你想想看,还有什么线索提供?”
“我想寻找那位小哥哥阿雄,”肖兰激动地说,“他亲眼目睹了这场惨案。而且当时他大概已有十三、四岁,我估计他能认出仇人,至少他能知道对方的姓名或单位什么的。”
“唔,说得有理!”林勇想了想,又突然带点醋意地笑问,“一个小女孩,怎么一天到晚只跟一个男孩子玩?是不是他特喜欢你?所以你至今也对他念念不忘?”
“看你想哪儿去唆!”肖兰也展颜一笑,红着脸轻捶了林勇一下,说,“我只记得那时很乱,我又太小,大概爸妈不放心,成天将我关在别墅内。隔壁的阿雄家也是豪华的小洋楼,但他的爷爷奶奶全在美国,当时他的父母正是村里的重点斗争对象,他们家大概是怕他外出惹祸,所以也只准他到我们家来吧?”肖兰猜测着说完这些,又动情地补充道:“说真的,阿雄哥对我真好,要没有他每天来带我玩,我会孤孤单单闷死的。所以说呀,房子太大还真不好呢。人一少,在里面简直可以捉迷藏啊。要没有兄弟姐妹,真太孤单了。”
“以后,你就多生几个。”林勇笑嘻嘻地逗肖兰,“反正咱有的是钱,不怕罚款。你那穷剧团,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你就在家里当你的少奶奶吧!”
“没正经!”肖兰笑嗔了一句,又央求着说,“我想首先寻找阿雄哥,你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呢?!”林勇爽快地答道,“他是条寻找仇人的主要线索。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那一对王八蛋!咦?”他突然怔了一下说,“你连地址都搞不清,咱到那儿去查?只知道海边,总不能沿海岸线一路查过去吧?”
“我想从我的养父母入手,”肖兰似乎主意早定地说,“只要将我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不愁找不到我的出生地,找不到我的家乡!”
—提“家乡”二字,肖兰又有点伤感地红了眼圈。林勇一见,忙说:
“也好,咱们也算是新婚回门吧!”他讨好地望了望肖兰,“感谢他们赐给我这么一位好老婆,毕竟他们也抚育了你一场嘛。”
二人提着一大堆礼物回到肖兰的娘家,跟两位老人小心翼翼地盘问了半天,总算有了一点收获。当他们回到别墅时,天早巳黑了。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一进大厅,林勇关切地说,“我想再找那位基建包工头文明山来聊聊,我感到的确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这感觉目前还说不清楚而已。”
肖兰点点头,径自上楼休息。可还不到一分钟,身居大厅的林勇又猛听得一声嘶心裂肺般的怪叫,吓得他丢下手机,拔腿就朝楼上跑去。进卧室一看,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插在梦思床上。
肖兰又如一滩软泥似地摊在地上。
他一把抱住肖兰,便抓过电话大声喊叫起来……
当余海一干人马来到别墅前,喊了半天,才见林勇气急败坏地下来开门,见面也没说二话,又惊惊惶惶地转身就直朝楼上奔去。刑侦队的这一干人马,全摆出一副“临战”姿态,也跟着他冲上了二楼。
进门一看,全傻眼了。
肖兰正瑟缩在林勇怀里哭着。
“你?!”皮小安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说肖兰被害么?!报案怎么不说清楚!”
林勇也来了火:“啊,还要人死了才算是吧?那时再找你们来有个屁用!老婆白白死了,我还找你干嘛!”
皮小安正想回话,余海忙朝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究竟怎么回事?”他温和地向林勇发问。
林勇二话没说,只气咻咻地指了指依然插在床上的匕首。
小丁将匕首小心地取了下来,几个人细细勘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现代化的作案方法,怎么还会有指纹?”林勇在一旁不满地喃咕着,“都不看看什么时代喽,高智商的人越来越多,用智力犯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什么东西都在进步,犯罪手法,我看,同样也在进步呢。”
皮小安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余海倒挺沉得住气,只公事公办地细问了一遍过程。当听完林勇的介绍之后,他心头猛地明白:他已替第二把盗买的钥匙找到了用途。皮小安也悟出了什么,脸色也跟着缓和了许
多。
说完这些,林勇的气也跟着消了,又忙着请大伙儿坐下、抽烟,又充满歉意地解释道:“刚才一急一吓再一气,态度不太好,理解、理解我的心情吧。咹,等会一起出去吃宵夜,算是道谢。惊动了各位的大驾,真不好意思。唉,也幸好没有……”他有点不寒而栗地顿住了。
“你有没有怀疑对象?”余海用探测的目光盯着林勇问。
“对我、对她——”林勇指指自己又点点肖兰说,“想不出有谁要置我们于死地。”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大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又蓦地变了。
余海与皮小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天,你们问到了什么线索没有?”皮小安已开始关心这个原认为不是案件的案件了,紧皱着眉探问。
林勇正欲答话,肖兰在一旁战兢兢答话:“还是让我来说吧……”
“等一下!”林勇做了个手势,关切地说,“我去彻几杯热咖啡来,给你压压惊;也给大家提提神吧。”说完,他飞跑着下了楼梯,一会儿,端上了几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顿时,一股诱人的香味f益满了整个卧室,总算冲淡了凶杀的寒意。
肖兰慢慢地啜饮着咖啡,轻轻地说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我的养父母原来住城郊附近的乡下,是我到京剧团工作后,看他们在乡下孤零零的可怜,就将他们接进城。恰好邓强一家也进城租了房做生意,我就托他帮忙在他家隔壁租房住着,又做了邻居。‘文革’前夕,我养母一位嫁在外地的姐姐回来看她这位唯一的妹妹时,说起他们那儿一位干部托她回家找一位保姆带过去——大概当地愿当保姆的人不多吧。”肖兰解释了一句后又接着说,“我养母一想,反正家里也只有两人,自己又不能生育,不如出去挣点钱回来将来也好养老。就同她的姐姐,也算是我的姨妈吧,去外地在那干部家当了保姆。大概是‘文革’开始吧,那干部被打成‘走资派’,一家子被弄得四分五裂,几个小点的孩子全由我养母带着。后来那干部回了家,据我养母回忆,好象是七〇年左右,一个年纪不大的矮个子女人一我估计就是那‘造反派’头儿的老婆将我送到了那干部家,说是听别人讲我养母没儿没女不能生育,劝她领养了我。就这样,我养母就带着我又在那干部家呆了半年之后,才辞了那差使,领着我回到了南湖。”
“那么,那地址你养母肯定知道喽?”皮小安满有把握,也满有希望地插问。
谁知肖兰竟意外也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去,是我那位姨妈领着去的;回,是那老干部一家买好车票,亲自将我们送上车的。她只知道大地名是广东,具体什么县、市,她全弄不清楚。”
“那你姨妈呢?”余海急切问,“他们这老一辈之间,平时总还有信件往来吧?”
肖兰黯然地答道:“我们一走,姨妈不久就因病去世了。那位曾经的姨爹很快又另外娶了妻子,跟我养母他们也就断了来往。至于以前的通讯联系,说起来也真可怜,我养父母不识字,姨妈在世时,寥寥有数的几封书信往来还全都是请人写的。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哪儿住了那几年?回家头几年,那老干部还往我家寄过几次汇款,后来也没了音讯。”
一屋子人全听得面面相觑,一条本应有希望的线索又因她姨妈的去世而被卡断了。
可悲的文盲,她养父母要识字也就好了。
“那么,代你养母写信给你姨妈的人还在不在?”余海思忖着问。
肖兰又摇了摇头:“我刚考进戏校时,那老先生就去世了。我记得,‘含羞草’的外号还是他帮我取的呢。”
“那么,你原来姓什么?还有印象吗?”皮小安续问,“也许,你养母知道?”
肖兰又模棱两可地回答:“好象一直叫我肖兰。后来,我这位养父恰恰也姓肖,我也就不用改姓了喽。不过,原来那仇人姓什么,我弄不清楚,只记得他们也叫我肖兰。”
“哦……”一屋子人全陷进无言的沉思中。
肖兰沉思片刻,又眼圈蓦地一红,伤感地说:“其实,我连我自己究竟是哪年生的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生日。只是我养父母在替我报户口时,顺口说了个八月一号,也从没当生日过过……”
“那你还记得你那位小阿雄哥姓什么吗?”余海又换了个话题问,‘‘或者,他平时说起过他念书的校名?”
“都不记得了。”肖兰充满感情地答道,“我只记得他经常带着我拍皮球、踢跳环……还玩过小玻璃弹子。”
法医和小丁都弄不清这“案子”的来由,所以只在一旁静静地边喝咖啡边听肖兰的叙述。唯有皮小安在边听边皱眉念叨着:“只有找到了这阿雄,就找了许多谜底……这个阿雄,阿雄……”突然,他双眸一亮,冲林勇问:
“你愿意花点钱找他?”
“当然愿意!”林勇爽快地表态,“我早已跟兰兰说过,我愿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的杀父杀母又毁家的仇人。你说吧,要多少?”他拿出一副生意人的豪气问皮小安。
皮小安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将刚才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花点钱,在全国各公开发行的报刊杂志甚至电视上都登出‘寻人启事’,上面写出他小名及你们的童年交往,不怕他看不到,让他尽快跟你联系。”
“好主意!”林勇赞同得猛拍一下皮小安的肩头,“我明天就去办理。先在中央台登电视广告,然后再在各大报刊登出……”
“用不着,”不等林勇说完,余海就不动声色地说,“只在《南湖日报》上登一则启事就足够了。我想他正在南湖,说不定还正在密切注视着你们哩。”
“啊!”夫妇俩一声惊呼,全意外万分地看着余海呆住了。
“在没解开这个谜底之前,我建议你们最好挪个窝吧。”余海站起来说,“还有,通向这卧室的地毯最好也通通撤掉。真有什么事,连个足印也找不到。你们这窗户都有护窗。来人肯定是通过正常通道进来的。”
听刑侦队长这一提醒,林勇又一楞,立刻拉住肖兰,惊怕地说:“兰兰,快!趁他们在这儿,跟警车一起走。咱们今晚先去酒店开间双人房住下,明天再做安排。这房子看来真不敢住了……”说完,他拖着肖兰就要下楼。
皮小安在一旁看着好笑,便提醒他说:“既然明知有人是从大门进来的,你换把锁,不就没事喽,何必让这么好的房子白白空着呢。”没房的他,很惋惜地看了看四周。
谁知林勇却死命地摇头:“换锁?我送她的那把金钥匙还有什么意义?不干、不干!”
宁肯受死亡的惊吓,不肯丢掉那自认为的罗曼蒂克情调。皮小安望着这位在自己心目中绝无好印象的公子哥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勇一见他这神情,又忙着补充说道:
“再则,住在这儿总有点心惊胆颤。今天,我俩出去了,人家把刀插在床上。万一我俩睡着了。人家将刀捅在我们身上呢……哎呀,不敢想,太可怕!”林勇又猛一寒颤,他不敢再想,也不敢再说,只匆匆拉着肖兰,也不管余海他们是否同意,便急忙随刑侦大队的人马钻进了警车。
别墅,很快又回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16
林勇也真有本事,第三天的一大早,人们就在《南湖日报》生活版的重要位置上看到了一则奇特的“寻人启事”。启事用优美、动情的笔调,简叙了肖兰和阿雄的儿时友谊,并恳切呼吁阿雄哥的出现……
这篇散文式的奇特启事,是林勇花1000元稿费请一位散文名家撰写的。
这篇启事被南湖人当笑话、当奇事传播着。很快,自然就引起了林成斌的关注。他一气之下,又打电话将儿子叫回了家中。
“你的洋相还有完没完?”林成斌怒吼着说,“几次婚姻就几次笑话!上次,弄个‘红毛番婆子’来出你老子的洋相。这回更好,在大报上替你老婆找什么小时候的玩伴?居然还是个连名也不知道的野小子!三十二、三的人啦,你把戏玩够了没有!!咹?你说!”
“爸……”林勇喏嚅着,思忖着该怎么解释,他不敢将匕首的事告诉老爹,怕吓着了他。
“爸!什么爸?有什么理由可解释?”林成斌仍然余怒未熄地吼叫着,“你小子听着!再这么胡闹下去,我立即打报告退休,反正也快60了。人一走,茶就凉,我看你怎么折腾去?反正你外公的那点老关系也死的死、走的走,也全快没了。你妈也差不多了,我再一退,看你再仗谁的势去?!哼!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一天到晚瞎折腾,总有一天会闹出事来!”
“爸!”林勇心一横,干脆交底向父亲摊牌道,“有人要杀我们。”
“什么?林成斌的双眼瞪圆了。林勇的母亲,这位老南湖市市委书记的千金,多年前的前妇联主任也惊得从室内奔了出来:
“怎么回事?快说!怎么回事?”她慌得一迭声地急问儿子,连嗓音也变了调。
林勇将前晚之事,详详细细地向父母说了一遍。
“那公安呢?也全是饭桶吗?不说那位余海是破案神手么。”林成斌又急问,“查到线索没有?”
“没有指纹,没有足印。那把匕首就稳稳当当地插在床上。肖兰上楼一见,差点又吓昏过去。”
“没想到这肖兰这么不祥,跟她一结婚就连着出怪事。”林勇的母亲孟群不满地嘀咕着,又将一双征询和希望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
“那你们又找那位阿雄干什么?”林成斌不解地盯着儿子,“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林勇不再隐瞒,终于将肖兰的一切及别墅之谜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说了。
听他说完,这一对当父母的也全惊得面无人色。过了许久,林成斌才咬着牙说:
“你尽快将那别墅卖掉,也尽快将你那破公司的账好好理理!”他脸色铁青地望着儿子,“这里恐怕还有更复杂的背景!否则,不会出现两栋一模一样的房子,肖兰分析得不错,这不是大众化的一般商品房,也不是哪儿统一弄来的图纸,这是特定设计的,懂吗?是临时设计的!”突然,他眼光一转,又陡地问道,“设计者呢?你找他问过没有?”
父亲的神情,使林勇认识到问题的严熏性,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扯了个谎说:“问过,他说是他亲自设计,再拿去审核、报批的。至于为什么一模一样,他只说是构思上的巧合而已。”
“唔,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林成斌沉思着点点头,又突然说,“听着,你们赶快搬离别墅,要是没房,暂时搬回来住也行。多几个人在一起,毕竟也安全一些。何况你妈退休在家也没事干,让她一天到晚有个伴互相陪着说说话儿,也免得肖兰一天到晚陷在回忆之中想想哭哭的……”
“回家住?不行!”林勇忙摇头摆手地急嚷,“没事多回家看看可以,住回来,没三天你又会烦我那一拨子客人,急着又要将我往外赶。”
“就在外面再偷着买套房吧。”孟群也忙替儿子帮腔,她也知道,儿子只要在家住上三天,父子俩说不定又会互相看不惯而干仗。
“以前跟左丽住过的那套,你连房契都送给了她?”片刻后,林成斌又问。他也知道儿子的德行,不再提他搬回来住的话题了。
林勇无言地点了点头。
“足足一百万还外加一套四房一厅,这娘们也真会敲啊。”林成斌恨恨地说,“也真是你这没用的东西,怎么偏偏就怕了她?!噢……”他双眸一闪,直盯着林勇发问,“你想想看,想杀你们的,是否有可能是肖兰原来的丈夫?夺妻之恨,男人最大的仇恨之一。现在不是有黑社会的杀手么?即使他本人没胆量,会不会花钱请杀手呢?”
“哦?!”林勇被猛地提醒,怎么想来猜去,就没想到这位潜在的最大危险者呢?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温柔美人被自己挖了过来,这男人能不恨吗?
“好!我会去找人摆平他!”林勇咬牙说完,转身拔腿就走。
“你给我站住!”林成斌又猛喝一声,“你只能以防范为主。若轻举妄动去惹祸,我先送你去公安投案自首或来个送子归案。”
“你懂个屁!”林勇也气得转身回吼了一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真要下决心去杀个把仇敌,谁查得出!”
17
林勇一走,肖兰一个人呆在这豪华的双人大套间内,便觉得百无聊赖地闷得发慌。几个电视屏道全被她轮番儿按了个遍,终觉得无情无绪,便干脆关了电视,下楼进了大厅左边的幽暗餐厅。
她不知道,她作梦也没想到她的同事程英,既是自己与林勇认识的间接红娘,也是林勇过去的情人。
此刻,程英陡一见她,便酸酸地打趣道:“哎哟,我的新娘子呀,怎么舍得撇开你那财貌双全的俏新郎,一个人出来走走啊?”
肖兰没听出她那话语中的浓浓醋意,只是亲热地笑笑,恳挚地说:“来看看老朋友嘛,有什么不好?毕竟咱们从小一块长到大,从戏校再到团里,你算算看,有多少年喽。”
听她这么一说,程英才稍稍地收敛了那份醋意,有几分伤感地盯着肖兰。她在想,一旦肖兰知道自己深爱的所谓的白马王子竟是她程英的情人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好啦,既然来到了这里,咱们坐下喝点什么,聊聊家常话吧。”程英暗叹口气,嘱咐一位服务领班替她在柜台内代坐一会儿,自己拉了肖兰,找了一处无人的空台子坐下了。
幽暗之中,肖兰觉得有双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令她浑身都不自在。
程英扬手叫人送来了两杯热奶。
肖兰还隐隐觉得那目光在死盯着自己。她深知自己的美貌经常引来各种男人的目光,但那多是惊艳甚而淫邪的眼神。可这人,几乎是在用一种探究的眼光在盯着她打量。
她回眸朝那人看了一眼。
她一惊,正如邓强说过的那样,某种第六感觉告诉她:她见过或者说她似乎熟悉这张黎黑的面孔——特别是额旁那颗碗豆大的朱砂痣。
“阿雄哥,你这是什么?”小时候,她常点着阿雄那颗红痣追问。“傻丫头,这是别人种红豆时点错了地方,种到我额角上喽。”阿雄常这么骗她逗她玩。
“我要吃豆豆!我要吃红豆!”小肖兰常边叫边抓,痛得阿雄直咧嘴……
儿时的印象太深刻了,何况这是阿雄哥的特征!
这猛然浮上的记忆,猛然见到的面孔,又在倾刻间令肖兰激动不已。
那男人见肖兰死盯了自己一眼,竟匆匆招手买单,又急促地迅速离去。
“程英,我不坐了,想出去走走——”肖兰来不及多做解释,拔腿便朝外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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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下,只见那人行色匆匆、脚步慌张,很快就进了一条小巷。
肖兰好奇心顿起,索性紧追不舍。
可是,那男人脚步飞快。肖兰却身着真丝长旗袍,足下是半寸高的尖头高跟皮鞋,无论怎么样快行急走,也无法跟上对方的速度。很快,在再拐进另一条小巷时,那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肖兰怏怏地回到大街。
—辆小车在她身旁猛地停下:“兰兰!你去哪儿?”林勇伸出头来笑问。“你看,咱俩是天生的姻缘么,分开还不到半天,连路上都要碰头呢。”
“我顺便溜溜大街,在酒店闷得慌……”肖兰掩饰着说。
“上车吧!先找个地方吃中饭。”林勇打开车门说,“今天大礼拜,街上人太多,咱们开车找个僻静的地方,吃顿安静饭吧。”
肖兰在犹豫,林勇急着催她:“快上来吧,这儿不准停车。等交警一来,就麻烦啦。”
肖兰一进车内坐定,林勇便边开车边告诉妻子:“吃完饭咱们一块去看房子,我准备另外再买一套大三室两厅先住着。老住酒店也不是办法,没有家的感觉。哎……”他看看肖兰一眼后叹道,“宁肯丢掉别墅,也不敢拿老婆的命去冒险。”
谁知肖兰却意外地做出了决定:“我愿住别墅,咱们还是退房回去住吧。也用不着再买三室两厅,别必再花那冤枉钱。”
“你疯了!”林勇吃惊地瞪着肖兰,心有余悸地说,“那别墅还敢住哇?!大前天一张纸,昨天一把刀,再过两天,说不定连枪哇炮的都来了。哎呀呀,我可不敢。”
肖兰不说话,只用毫不妥协的目光望着丈夫。
林勇只好继续劝说:“我在家还好办,身边有个男子汉。要我出去了呢?”他笑了笑,说,“你当你在戏校练的那些绣花拳脚功夫真能去跟人打架呀?!算了吧,别墅在那儿,又没说不要了。再买一套三房两厅有什么不好?只有投资这些固定资产才最能保值。钱留着有什么用?还不是用来花的……”
“阿勇,实话告诉我,那栋别墅究竟花了多少钱?”肖兰突然不放心地问,“你怎么还有钱买房子?这几年你究竟赚了多少?”
“赚钱是男子汉的事,这生意上的事你就别管喽。”林勇吱唔着不作正面回答。
“你没做违法生意吧?要不,别人怎么会盯着你不放呢?”肖兰不安地看着丈无说,“说实话,我一个穷唱戏的,没职没权又没钱,总想不出别人要来害我的理由……”
“你以为别人是冲我而来?”林勇心中的无名怒火被猛地点燃,“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你我结婚之后,咹?也不仔细想想!要冲我来,以前的机会还少吗?就说跟左丽闹离婚那阵,你不知道,我不常在外面混到半夜才回办公室吗?即使是住酒店,也常是半夜才去临时开房。哪见过这些怪事!说实话,我还怀疑这是你那该死的前夫干的好事!只有他,最有理由同时恨我们两人!”
“他?”林勇劈劈啪啪的一顿牢骚,将肖兰也说得怔住了。“不可能吧?”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地辨解道,“他这人向来胆小如鼠,又没心计。我也是嫌他太窝囊、太没出息,才跟他离婚的。那时咱俩还不认识,他又凭什么恨你呢?”
“你还护着他!”这下,林勇的妒火愈发被点燃了。他猛冲肖兰吼了一句后又说,“你懂个屁男人的心理!只要是自己曾拥有过的女人再去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谁也不会舒服。更何况是一个漂亮的老婆。”
“那么,你哩?”肖兰意外地顶了一句,“对左丽也这样?”
“她!”林勇倒是意外一怔,想想,又摇了摇头,尽管他对这个“红毛番婆”还有点隐隐不舍,但在自己找到了新欢,有了新的心理平衡之后,他不会再去冒险杀那个后跟她一起的男人。“我不会,她还没有这个份量。”他说得很坦诚,不由肖兰不相信。
“那么,我相信他也不会。”肖兰自信地说,“他深知自己的无能无奈,也常说我爱慕虚荣,自知留不住我,说与其提心吊胆生怕戴绿帽子或怕我飞走地跟我过着,还不如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过点好日子补偿一下。他知道我的身世、也满同情的……我想,他即使恨我,也绝不会是再婚这种理由。”
“那还有什么理由?”林勇反问了一句,突然,心头一动,便不再往下说了。
他担心那窝囊的男人是在妒恨自己的富有,觉得肖兰的再婚丈夫不该是他“林八公子”。他恨的对象是自己而不是肖兰。
“好吧,就依你的,不再买房。”他决心搬回别墅去住。他不相信依自己林公子的能力和实力,会对付不了一个窝囊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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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个大礼拜,既没有案子拖着,又不用上班,在这种难得的清闲日子里,余海守着妻儿忙活了半天,又开始有点说不出滋味地坐立不安了。
他仰在沙发上,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丁芳笑着挖苦他:“你看你这人,自己辛辛苦苦搞了一上午卫生,这会儿又弄得一屋子烟雾腾腾,满地烟灰。卫生不是白搞了?”
余海讪讪地笑了笑,慢慢地起身,伸了几个懒腰说,坐久了,骨头痛,想出去走走……”
“你看你一条贱命是不是?好不容易摊上个没事干的星期天,”丁芳气恼地说下去,“还非要到外面去走走。怪不得你们局里好多家属都说,只有你们搞公安的,不懂一点生活情调,从来不会陪老婆在家看看书、聊聊天什么的。一天到晚就猴子屁股似的,怎么也坐不住。”
“谁说我手头没案子呀,”余海打着马虎眼说,“现在虽说经济形势大好,社会秩序却总有点不太妙,大案小案总不断,我们能没事干吗?”
“你究竟想去哪里?”丁芳不解地盯着余海问,“要去局里找老局长下棋呢,我是绝不反对,正好也可以接他来咱们家过星期天。要是另外去干什么……”丁芳不再往下说了,只是故意睁着双眼死瞪着余海。
“我只到江边走走……”余海迟迟疑疑地挪步,一边又讪笑着说:“请娘子同意放行。”
丁芳噗哧一笑,说:“真奇怪,平时哪次出去,不是说走就走,什么时候还征求过我的意见?今天怎么啦?是去江边约会呀!心中有鬼也有愧。是不是?”
余海点头大笑,终于大踏步离了家门。
他又来到了那绿树丛中的小别墅前。
这江畔的开发小区,是在沿江大道的延长线上,距繁华的闹市中心,不远不近,少说也有七、八里路程。近几年,由于对房地产的紧缩和降温,这里只稀稀疏疏地修了几栋稍为高档的别墅。除了林勇这栋私宅之外,其余几栋,全是房产开发商盖的,一直还没卖出去。空荡荡的这一大片开发区,根本还没成气候,也就更谈不上什么保安措施了。
他不知道林勇为啥选中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住下。也许……他突然联想到这房产的地皮,他决定抽空去找这小区的房产开发商了解一下地皮的来源和具体的地价。
突然,一辆“的士”远远驶来,余海,赶紧急行几步,躲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将那高大的身躯藏在树后。
“的士”在别墅前停下,一位打扮时髦的年青女郎下车后迅速走近林家那高大的铁栅栏门前,将一个白色信封投了进去。然后她又倏地转身,急促回到了车内。
“的士”又迅速掉头,顺原路离去。
余海的一双鹰眼,早将“的士”的车牌看清楚记死了6在余海的注视中,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就在两车相会之际,余海明显感到,那辆离去的“的士”似乎在放慢车速。
林勇和肖兰手牵手地下了车。
“哦,余队长!”林勇一发现走出树林的余海,立即高兴地打着招呼,“星期天也没休息,,还在关心我的案子呀!哎呀呀,真是难得!来,来,快请到里面去休息、休息,吃过晚饭再走。”他一边开门,一边诚恳地邀请。
他和肖兰同时发现了那个白色信封:“咦?怎么回事?”夫妇俩不约而同地问。
余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林勇捡起了那封信看见上面写着:“小兰妹妹,善自保重!阿雄哥。”林勇念完这封信,倏地骇然大叫了一声,“天老爷!阿雄!真有个阿雄!他还真找来了!我的妈呀……”
余海冷静地拍了拍林勇的肩头,制止他那歇斯底里般的狂叫。接着又担心地看了看肖兰,看她在这突然的刺激下会有什么可怕的反应。
这时,只见肖兰面容苍白,浑身颤抖着怔在原地,好半天,才梦呓般地念叨出声:“是他,一定是他!我见过了……”
“什么,你见过他了?”林勇大吃一惊,余海也暗吃一惊,两人几乎同时惊问,“什么时候?”
“上午,在‘南湖大酒店’中餐厅内。”肖兰依然激动得全身抖颤着说。
“来,咱们去厅里坐下,慢慢说吧。”余海反客为主地说着,随两位情绪激动的主人进了客厅。
肖兰将上午在餐厅内的发现和追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可他为什么不愿见我呢……”肖兰说着又哭了,“跟他见不上面……就无法找到仇人,替父母报仇雪恨……”
两人男人无言以对,都在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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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交通大队,余海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的士”司机。
“今下午2点左右送的那趟客……啊,我有印象!”年青司机拍了一下脑袋瓜说,“像是一位港客,穿得西装革履,满口广式普通话,提着一只密码箱,在‘江滨’大酒店前要的车。”“江滨”也是涉外大酒店,司机说他是港客的可能性较大。“你送他去了哪里?”余海递支烟给司机说,“将沿途的过程请你详细说说。”
那司机点燃烟说:“他叫了车后,又突然转身进去,接着带出来一位……大概是做‘那种’生意的货色吧。”司机回忆着,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气撇了撇嘴,才接着说下去,“他要那女人上车之后,说是先去江边开发区,然后再去机场。半路上,他拿出一个信封,要那女人帮他送进别墅后,车一回到那去机场和市内的交叉路口,他便用100元小费打发了那个女人。这不,我回来时载了两个短途客。”
余海向司机道过谢后,扬腕看看手表,距6点还差一刻,决定先去一趟“江滨”,再回家吃饭。
在“江滨大酒店”的调查很不顺利,到总台一査,居然六个带雄字的广东包括港澳在内的来客。而且全是男性,年龄也多在40至50之间。
余海在心中算了一下,假定肖兰的记忆未错,那么71年13岁左右的阿雄,今年,理应是38岁。可这6位房客全在40以上,最年轻的那位港客林振雄也是年近40。
“会不会是她将年龄记错了或当时根本就没弄清呢?”余海在心里分析,推测着,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位林振雄的情况。
“红痣?没注意。”所有楼层的服务小姐都摇头作答,有一个俏皮的小姑娘还补了一句,“只要是房客,脸上有没有眼睛、鼻子我都照样给他开门、送水,谁还管他有痣没痣。”
余海不甘心,又慢慢踱到了酒店内的美容美发厅。林振雄的住宿登记是整整一个星期,在这7天之内,也许他去过这美发厅洗头整容。
“港客?红痣?”一个老板模样的金发女人听余海说明来意后,立即叫住一位大眼睛的姑娘问道,“喂,小叶,你昨天是不是给一个港客洗过头,吹过发?好象听见对方在叽叽呱呱地说着一口难听的广式普通话?”
“没错!”那姑娘故意学着粤语答道,“那男人额上有粒大豆般大的红痣,他还让我给他吹头时尽量用头发将它遮起来呢。”
终于找到了这个肖兰记忆中的阿雄哥!
余海长吁口气,立即拨通了林勇的手机,将好消息告诉了对方,同时还幽默了一句:“他也姓林,跟你是一家。”
余海又取出在总台抄下的对方回乡证上的地址和身份证号码,在电话中又一一告诉了林勇,并建议他尽快赶到广州,争取在对方离境之前见上一面……
林勇还没等余海详细说完,就在那端豪气地大叫“9点还有趟飞广州的飞机,我马上就去机场!为了老婆,跑一趟值得!”
“记住!先找民航大酒店……”
不等余海嘱咐完毕,林勇早在那端匆匆忙忙地关了手机。